翌日一早,雙眼浮腫的蒯越便急匆匆地起身去找童子,將那房門拍的山響。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裏麵傳來小童懶洋洋的聲音,接著門打開來,露出一個蓬頭小腦袋:“日上三竿了?”
蒯越陪著笑:“仙童可遣人去找龐公了?”
童子揉著眼睛:“咦,你是何人?如何在我門前守候?”
這小廝!蒯越哭笑不得:“仙童可曾記得昨夜之事?”
那童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抬頭突然看見東方微亮,肩膀“嗖”一下又縮了回去,一邊打著哈欠就要關門:“哦,還早還早,客人不妨再睡一會。”
“以為我好欺負麼!”蒯越一肘將房門抵住,大聲喝道,“我乃劉荊州帳下諫議大夫蒯異度,速去找你師父來!不然一把火將你這草堂燒了!”
他是真的怒了,原本強壓在心頭的焦慮和酸痛,被這小童三番五次的捉弄,化成一股熊熊的無明業火,恨不得現在就將這草堂吞噬一空。
便是那荊州牧,見著了也要恭恭敬敬地整理好衣襟,作揖道一聲蒯先生,你一介黃口小兒,尚未束發及冠,居然也敢跟我如此憊懶,真當我荊州無人了!
他蒯越可不像兄長一樣溫良儉讓,想當年劉景升初入荊州之際,正是蒯越設計,誘群賊入彀,一並斬首,為平定南郡打開了局麵。為此劉荊州著實讚賞了他一番,欲上表獻帝為他邀功。如此狠辣之士,又怎會對一小兒一再禮讓退卻。
小童張著嘴,抬頭看著他,目光呆滯,似乎被一肘之威嚇傻了,嘴裏喃喃地念叨:“原來是荊州蒯異度......慘了慘了......”
豎子昨夜不就認出我了麼!蒯越在心中大罵,低頭一看那小童可憐兮兮的傻樣,又有些不忍和後悔。
長歎一聲,他放下胳膊,退後一步,拱手溫言道:“越心中焦急,適才多有冒犯,還請仙童多多包涵。”
“你是劉荊州帳下......帳下......”小童好像被嚇得什麼都忘記了。
“劉荊州帳下諫議大夫蒯越蒯異度是也。”蒯越規規矩矩地重複道。
“啊......”小童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仿佛一把傘被啪的打開了一樣。
“仙童可記起來了?”蒯越感覺自己已經化身為循循善誘的師長,正對著弟子不厭其煩地解答問題。
“我記不得這許多名字。”小童老老實實說完這幾個字,砰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速度快的像在爐灶下拉風箱,隻留下渾身抖若篩糠的蒯越呆立原地。
過了好久。
“啊!”一聲怒吼,從蒯越嗓眼裏衝了出來。“你...你欺人太甚!”他激動得快要蹦起來了,繞著房門四處轉悠:“你給我出來!”一邊連連捶門。
怎奈那門堅若磐石,蒯越正思索著要不要用腳踹開,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先生要找龐公嗎?”他一回頭,隻見來人一身皂袍,容貌軒昂,想來定是那昨夜歌者了。
那人看蒯越沒有答話,又問了一遍:“先生要找龐公嗎?”蒯越激動之下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是我是我,找到龐公了嗎?”
“我怎知龐公在何處。”那人笑著說。蒯越那因為激動而紅亮的鼻尖一下皺了起來。
又是一個來消遣我的!蒯越心中恨意大盛,手上也不由自主地加了幾分力道,痛得那人直喊:“你這人好沒道理,我也是來找龐公的,何必怪罪於我!”
不是那昨夜之人?蒯越一愣神,那人飛快地抽出雙手,不停地甩著,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厭惡:“你是何人?怎的這麼唐突?”
再次長歎一聲,蒯越隻得把來意又說了一遍,心中半是沮喪半是焦急。
“蒯異度?莫不是那荊州臼犯?”一句話讓蒯越慚愧不已,連忙擺手:“不敢不敢,皆是主公謬讚,越實不敢當也。”那人還了一禮:“在下博陵崔州平,與龐公乃忘年之交。今日無事,特來閑敘。”又說道:“不知蒯公焦急,方才多有得罪。”
蒯越已經如秋風落葉一般頹喪,聞言隻是拱拱手,心中火急火燎。崔州平見狀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對著門內喊道:“孔明,孔明?你家先生呢?”
原來那小豎子叫孔明。蒯越恨恨地想著,假意對崔州平讚道:“孔賢弟古靈精怪,頗為可愛,言行多出人意表,如此聰穎,將來必是一方郡守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