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玉鸞先生半年前便走了?”周瑜瞪大了眼睛看著對麵一臉無辜的小廝。
遠處傳來寒鴉的叫聲,不遠處柴門半掩,門前蒿草隨風擺動。周瑜悵然地撥轉馬頭,心不在焉地催馬離去,心裏卻翻江倒海一般:那玉鸞之名,江左皆知,此次離去,莫非是受了劉璋的邀請?轉念又一想,劉璋新承益州牧不久,聽聞手下將領多有叛逆之心,根本無暇顧及此事。
“難不成,是玉鸞自己自己投奔劉季玉去了?”看了看陰沉的天色,周瑜自己又否定了這個想法。若說安民定邦,劉景升早已平定江夏,雖不說威懾四海,但比起那懵懂的劉璋,手腕確實要高明多了。玉鸞本身是鹿門山龐德公高徒,何必要舍近求遠,遠赴西南呢?
“大父,玉鸞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山野間的小路上,傳來一陣少女的聲音。周瑜一振,抬眼看去,一個皮膚黑黑的小女娃,撇著兩條小辮,正拉著一個老漢,嘟著嘴甚是不滿。周瑜正欲開口詢問,看了看老漢滿是補丁的棉衣,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擦肩而過的時候,小女娃仰頭看了看周瑜,對著老漢說:“大父,你看這個人長得也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玉鸞哥哥聰明。”那老漢趕緊將女娃拉到一邊:“你莫瞎說,別驚擾了貴人。”女娃頭一揚:“玉鸞哥哥說好了要給我做竹蜻蜓的。”“好了好了,等孔明回來,讓他給你做。”老漢一臉的無奈。“那不行,我就玉鸞哥哥做的,孔明那廝最是憊懶了,每回都不理睬人家,還說我長得難看,哼。”女娃一臉的稚氣,生起氣來小嘴一撅,讓人陡生愛憐之心。周瑜回頭望望,想著女娃那張不算好看的小臉,眼角泛起一絲暖意,手上一緊,漸行漸遠了。
韓當的軍營裏一片歡騰,眾軍士紛紛看著手中的彘肩和粟米,喜笑顏開,都在比較著豬肉的厚度和光澤,相互吹噓起自己的賞賜。時近臘月,孫策費了好大的勁,才向袁術要了些糧草,分發給眾部曲。於是每個營帳裏都是人聲鼎沸,喜氣洋洋。
陳霽漠然地縮在角落處,手裏提著一袋幹癟的粟米,腦子裏的思緒卻像冬日裏的蠅蟲一樣,漫無目的而又有氣無力。如今從軍已有半年,卻一直沒向阿翁報個信,九英和曾季也是久無音訊。每日裏便是操練陣法,打熬力氣,無邊的淒涼和寂寞,漸漸在心中蔓延開來,就如這曲折縱橫的水汊,蜿蜒輾轉,不知其蹤。
想想也算命好了,上回閑暇間聽他們閑敘,說長安已是大旱,九月間竟出現了日虧。官府都開始開倉賑民了,餓死的人還是不計其數。三秦大地,那可是王畿之所,是天子眼下燕處平居之地。天子腳下尚有餓殍,這江東不說是安穩避世之境,也好歹算是暫無饑荒之虞了。陳霽看看手中的粟米,感慨了一聲。雖說勉強讓自己果腹,也總好過餓死在道旁了。
腿上突然一痛,陳霽抬頭看,隻見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正敞著坎肩,冷冷地盯著他,身後跟著幾個步卒,也都是麵色不善。陳霽認出是伍長黃一,連忙站起來行禮。黃一咧開嘴笑笑:“你的口糧呢,我看看。”陳霽心裏一緊,趕緊拎了拎布袋,笑著對黃一說:“黃兄,就這麼點,沒有你的多......”話音未落,一隻大手便把布袋奪了過去,黃一掂了掂,點點頭:“不錯,還是我的多些。分給你的豬肉呢?拿出來瞧瞧。”陳霽看著布袋在他手中一上一下,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一時間盯著竟忘了回答。旁邊一個小卒上來劈頭給了他一下:“問你話呢!豬肉拿出來瞧瞧。”陳霽啊了一聲,沒有動彈,隻是看向黃一,嘿嘿地笑著。
他心裏如明鏡一般,這黃一又是來欺負自己了。原先剛進軍營時,陳霽就見識過這些老兵們的手段。後來認識了要離,加上來的時日也不算短了,大家慢慢都熟稔了些,也就沒人再去故意撩撥他。偏偏這幾日要離不知去哪了,黃一於是又冒了出來,打起這口糧的主意。
黃一見陳霽一味地笑著,麵色一寒,抬腳就踹去:“你敢取笑我?”陳霽尷尬地躲了一下,揮著雙手解釋道:“伍長說笑了,我怎敢笑話你,不過我這彘肩確實不大,你看......”“囉嗦什麼,叫你拿你就拿!”幾個小卒跟在黃一身後,氣勢洶洶。黃一看著一臉苦笑的陳霽,嘴角慢慢擠出一絲笑容:“怎的,哥哥今日不過看看兄弟的賞賜,看來韓司馬和孫校尉果然對你看重,連給的軍糧都不一樣了麼!”他身後的小卒一起起哄,大營中好似吵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