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行人馬趟過山澗,一騎當先的張飛忽的拿手一指:“大哥,前麵便是相縣了!”
“過了相縣,便有糜從事的船來接咱們了。”披著鵝黃色披風的劉備望著那越來越近的點點水光,回首望了望,躊躇滿誌地一縱韁繩:“駕!”奔馳而去。
本來隻是去南陽拉攏劉辟龔都,未曾想到這一趟居然還能有如此收獲,真是天降之喜。“隻可惜那徐元直、龐士元不曾前來。”清晨的風拍打著他的胸膛,劉備隻感覺天地間從未如此暢懷過,仿佛伸手一抓,漢室的命脈便牢牢握在手裏。
陳慶雲小心翼翼地控著馬,和王翰博並肩走在最後,打量著激昂的劉備,小聲地問道:“小博,龐士元是誰?那徐庶為什麼不願意跟你們一起來啊?”王翰博挽著韁繩,右手飛速地轉著一枚通體漆黑的箭簇,看著馬隊前方的孔明,心不在焉地淡淡道:“元直立誌天下,區區一個徐州牧,哪能讓他就這麼出山了。”“你說徐庶看不上這個劉使君?那你怎麼隨便一句話就跟他走了?”陳慶雲有點著急。
輕歎一聲,順手收起箭簇,王翰博揚起頭,看看初升的朝陽,嘴角向上一撇:“世上名士何千萬,但有玉鸞定江山。”噴薄的朝陽揮灑在他身上,一時間光芒萬丈。
“幹了!”伴著豪氣幹雲的一聲吼,呂布手中的酒爵高高舉起。兩側一長溜的食案,張遼、侯成、成廉、魏續、高順、郝萌、曹性、宋憲分列其後。喝幹了濁酒,呂布隨手擦擦嘴,看向右手邊的張耀:“賢侄,近日恢複得可還好啊?”
頭上裹得嚴嚴實實,右手還被吊起,張耀苦笑了一聲:“多謝溫侯相救......”“哎,少扯那些俗禮!”呂布順手為他斟滿一杯:“閑話少敘,你我皆是邊地之人。既是塞外的漢子,這點小傷就別放在心上,幹了!”一邊灌下一大口,一邊橫眉看向另一邊的史鐵:“你個小家夥,怎的,嫌我軍中沒有好酒?”
他那粗獷的嗓門,就北風刮過砂礫一樣,澀得史鐵一陣牙酸,躊躇之下隻得舉起杯:“溫......”“溫什麼溫!”呂布粗暴地一揮手,座下眾人哄堂大笑。史鐵尷尬地笑笑:“唔......叔......叔父,嬸嬸先前有言在先,不許我倆飲酒。”
此言一出,大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曹性平日裏最能察言觀色,眼看呂布麵有不豫,又有些頹然,趕緊舉杯:“哎,列位,前些日子大破曹賊,可喜可賀!今日少飲些酒,來日等取了那曹賊的人頭,再痛飲不遲!”說罷對著宋憲擠擠眼。宋憲會意,跟著舉起杯:“誓破曹賊!”大帳內一片激昂叫好聲。張耀抬眼偷偷瞄了下呂布,思緒卻又飄回到前些日子養傷的時候......
眼前的紅潮似乎慢慢褪去了,張耀努力地睜開眼,一張傾國的麵龐映入眼簾。“嗬......”他有些發暈,就聽見那人轉臉說道:“你兄弟醒了呢。阿依努爾,還不快去——哎你看你慌什麼,還不快去打些水來。”一陣遠去的腳步聲,張耀再次陷入了昏迷。
慢慢地,好像一陣溫暖的潮水慢慢湧了上來,渾身上下那些冒著火的酸痛,似乎一點點被浸透,濕濡了起來。張耀覺得四肢百骸,每一個毛孔都那麼熨帖,都在張著嘴,拚命地吮吸這飽含著活力的氣息。他覺得自己躺在上黨的草原上,春日的陽光溫暖和煦,大地帶著他,輕輕地浮了起來,緩緩打著轉,一圈圈地上下飄蕩。“太陽真好。”張耀心裏想著,眼珠轉了轉,費力地張開眼瞼。
一雙溫潤的柔荑,正撫摸著自己的臉龐。那觸感麻酥酥的,卻又讓人欲罷不能。張耀呆了半晌,忽然反應了過來,“啊”了一聲就要抬頭,一陣劇痛,從勃頸處襲來,把他重重地甩在了臥榻之上。“哎喲!”一聲驚呼,又把他拉回了現實,努力地睜開眼,瞅了半天,喃喃道:“嬸嬸......”
荊釵布裙的貂蟬一臉素容,正愛戀地捧著張耀的臉,柔聲道:“醒了嗎?”見張耀仍然有些意識模糊,連忙輕輕側過身,取來麵巾,蘸了些水,一點點地為他擦拭。張耀就這麼躺在貂蟬的懷裏,任由她清風一樣地拂過自己的臉頰,自己的脖頸。那股充滿活力的香氣像是從天邊慢慢卷來,讓人舒服又安閑,什麼英雄霸業,什麼九州方圓,都沒有這片刻的寧靜來得舒心。
貂蟬一邊擦著臉,一邊仔細端詳著張耀,輕聲道:“真是難為你們兩個孩兒了,小小年紀,卻要學人入沙場搏命。”說著看了史鐵一眼:“你比上次見的時候高了許多呢。”史鐵本來正襟危坐在另一張側榻之上,聞言麵色一紅,低下頭不敢看她:“唔......是的,戰,戰場催人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