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重新落座。劉備看了看餘怒未消的關羽,斟酌著開口道:“少俠從西域來?這一路頗多險阻吧。”“黃巾暫滅,董賊又起,這李傕郭汜餘孽,確實擾的百姓不得安寧啊。”杜林一臉痛心疾首。“哦?”劉備皺眉:“不知長安現在情形如何?聖上可還安好嗎?”
長歎一聲,杜林放下酒爵,將一路上所見所聞盡數道來。說起聖威傾頹,民不聊生,劉備也是暗自神傷,末了舉起酒杯,感慨道:“一路走來,諸多不易,些許薄酒,權當為你接風了。”說罷一飲而盡,看著杜林:“不知少俠今年可有雙十?”杜林瀟灑地一揮手:“亂世催人老,我才十七。”孔明嗤笑了一聲,杜林不以為意,問劉備:“使君可還記得蘇雙,張世平?”“記得記得!”張飛搶著說道,“先前他們二人曾來送馬。”劉備點點頭:“怎麼,少俠也認識他們二人?”杜林一笑:“他二人都是我家家奴,先前驅使他們二人來中原廣結豪強,回去後便向主公稟報,說平原劉玄德是當世英雄。我家主公這才命我等千裏迢迢趕來送馬。”說著呈上一份竹簡:“這是我這次帶來的貨,使君請看。”
劉備接過,招呼陳登和糜竺一起來看。隻見上麵寫著各色駿馬一應俱全,還有絲帛絹布若幹,喜得劉備眯起眼,就要抬手敬酒。糜竺輕輕攔下他,耳語了幾句。劉備恍然,正色道:“少俠一路前來,也是辛苦,不如先在我這歇息幾日。”杜林知道他是要看看馬匹成色,好談價格,於是也不推辭,一拱手:“無妨,使君好意,在下不敢推辭,隻是我這部曲......”
西涼到徐州,少說也有千裏之遙,若是沒有部曲家兵,這千餘匹駿馬,早就被各地匪徒一搶而空了。劉備心中明白,問道:“不礙事,不知少俠帶了多少人馬?”杜林啜著醽醁,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人馬?”在座的徐州故吏都是一驚。關羽在心中盤算著,看向劉備:“大哥,我帶他們去安營下寨,免得走錯了地方。”劉備頷首,看著杜林不緊不慢地飲酒,心裏卻無端升騰起一股醋水。
賊老天,這小子不到二十,已是走南闖北,呼風喚雨,背後還有大族支撐。可憐我劉玄德,年過而立,貴為中山靖王之後,眼下卻還要靠施舍才有了徐州這一塊容身之地。他看了看站得筆挺的楊豐,又望了望心不在焉的王翰博,酸意更是一陣陣向上泛。賊老天啊,我何時才能有這麼多能人賢士相助!可憐我那兩個弟弟,都有萬夫莫當之勇,如今闖蕩多年,卻仍是默默無聞。唉......幸虧有了徐州一幫大族的支持,即便如此,這錢糧之事,還得跟糜子仲商議著來,畢竟這還是人家地盤,急切間也當不了家做不了主,要是這杜林願意投奔,那該多好......他越想,越覺得心裏憋屈,好似灶台被堵住一般,滿心的荒蕪,又說不上來的煙熏火燎。“唉!”想著想著,劉備放下酒杯,重重歎了口氣。
“使君何須煩惱。”一聲清脆的提醒,拽得劉備抬起頭來。孔明站起身來,微微一拱手:“適才見主公麵帶憂色,似是有煩惱之事。亮不才,特為主公開解一二。”說罷走到堂中央,一指杜林:“杜少俠不遠萬裏,特來送馬,為主公解燃眉之急,此一解。”說罷走到楊豐跟前,看著那金雕:“普天之下這麼多豪傑,為何他們偏要奔主公而來呢?正因為主公之名,威加四海,連西域都如雷貫耳,此為二解。”說罷瞟了一眼在座諸位,朗聲道:“不費一兵一卒,喝退曹操,代領徐州牧。得眾人擁戴,連我荊州之士都慕名前來,良臣勇將,如沙聚塔,有此局勢,何愁不能掃平天下,恢複漢室!主公莫憂,我觀天象,帝氣雖弱,卻無衰頹之相,此為天時;徐州地處海濱,上接河北,下抵江東,承上啟下,此為地利;關張二位將軍,有不世之勇,元龍兄和子仲兄,經營徐州多年,深得民心,我荊州人才濟濟,寒璟師兄更是士林領袖,隻要他登高一呼,賢良之士定會前來效力!到那時,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全,主公——”說著深深一拜:“事在人為!我等必肝腦塗地,以報主公!”四周一片聲起:“肝腦塗地,以報主公!”
這洋洋灑灑一席話,如同春風拂麵一般,掃走了劉備心中的陰霾,更讓他看到了未來的希望。劉備瞄了一眼台下的孔明,心中的喜愛溢於言表:“臥龍先生高論,備不敢當也!”正要舉杯慶賀時,門口跌跌撞撞闖進來一個人,滿臉的血汙,看到杜林納頭便拜:“少當家,不好了,有人搶了咱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