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上的幹樹枝劈裏啪啦作響,偶有火星子四處濺開,架在火堆上的烤雞正往下掉油,整個皮肉都燒得肉綻開,看起來很是美味。離曜翻了一下手中的樹叉,將烤雞換了一麵朝著火堆。
離曜抬眼看了下門外那個使劍非常不靈活的女子,半晌,他才對她說道:“可以吃了。”
藤芷煙聞聲看了他一眼,喘著氣說:“我不餓,你吃吧。”
說著,又吃力地揮動著手中的劍。這劍是離曜隨身帶著的那把,聽烏七說,這把黑烽劍是離曜最喜歡的,時刻不離身。
方才他將黑烽劍借她使的時候,她當時還驚了一下。
這黑烽劍很重,她起初根本拿不起它,離曜在旁邊不屑地冷哼一聲,頓時讓她火大,仿佛跟它杠上了一般,非要拿起它才肯罷手,如此周旋了幾個時辰,現下她才勉強能拿起它胡亂揮灑一通。
果然,練好武功並不如外人看起來那般輕鬆啊。難怪烏七入星沉教三年,都隻能習得一點皮毛。
因為裕國四處貼滿了告示,回星沉教的途中,離曜自然是不會帶著藤芷煙走官道,也不會帶她往坊間走,所以一路上都是走山路,專挑人煙稀少的路走。
藤芷煙不是第一次走山路,上次途徑瑤山,也是山路,不過瑤山上的山路還算平穩,至少能容得一輛馬車行過,她當時坐在馬車上,雖說顛簸,倒也不覺得累。可如今行走在滿是荊棘的路上,才走了一段路罷了,她的衣衫早已刮破了好幾個大洞,手背上四處都是血痕,火辣辣地疼。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的這件明顯大號的衣衫,不由得暗自苦惱。她為了掩蓋身份,自然是不能穿女裝了,可離曜身材高大,他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不論長還是寬都大了一大圈。走幾下,就會被曳地的衣衫給絆住。除了她的那張臉還算完好以外,全身上下,都是傷痕。
他們兩人走過一座山,又爬上另一座山,終於在行至一座山的時候,藤芷煙頓住了,心裏百感交集。這座山她記得,那是她呆了一個月的地方。她還記得在梅蓮山山頂有一間竹屋,那裏種了很多血蓮花。曾經那裏還住著一個如血蓮花一般妖魅的男子,他斜躺在貴妃躺椅上時,鎖骨深深,鳳眼婉轉。她第一次見他的模樣,她永難忘去。那個喜歡叫她丫頭,然後對她一臉邪笑的男子啊,她發誓再也不會愛了的男子啊。可如今又重走昔日路時,她的心為何那麼痛,就好像皮肉被硬生生撕裂開了一般地痛。
不過才半年的時間,一切都變了。如果當時他們沒有走出這梅蓮山,那麼接下來的事是不是都不會再發生了?那麼他是不是還是隱居深山的醫仙柳墨淺,而她還是快樂地做著他的徒弟,沒事與他頂撞幾句?即便那時候有個讓她討厭的浣姝,可她還是覺得那個時候是最快樂的。因為那時,她永遠不會知道那個長得那般好看的男子會是擁有一國天下的沛帝,她也永遠不會看清他的真實企圖......
楚白歌,你,為什麼要逼著我恨你呢?
藤芷煙上了梅蓮山,看到了那座翠竹掩映的竹屋。時值夏末,屋頂上的海藤花都謝了,隻剩下枯藤纏繞著。她站在一片竹林中,望著那間竹屋,她的心痛到眼淚都掉了出來。她此生最美好的回憶都葬送在了那裏,她甚至看到了門前有個女子撫著七蓮琴,而她不遠處有個身穿血紅衣衫的男子慵懶地倚靠在一簇竹枝上,吹著青玉簫,簫聲混合著琴聲,幽婉悅耳,那麼好聽的協奏。那個女子偶爾抬頭看一眼她心底極歡喜的男子,而男子察覺了會揚起一側的嘴角,笑得一臉邪魅。
而周圍的血蓮花在他們周身綻開一簇簇偌大的花,紅得如同血染一般,開了滿地......
一曲畢,她看見那個紅衣男子直起身子,走到那個女子身邊,滿眼促狹的笑意,然後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丫頭,你的琴聲終於不再似豬叫了,為師甚感欣慰。”
那個女子本是臉帶笑意的,聽他這麼一說,她整張臉一下子青了,從凳子上跳起來,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紅衣男子的鼻子,氣衝衝地瞪他:“柳墨淺!你音樂鑒賞力真差!”
那個紅衣男子收起嘴角的笑,說:“叫師父。”
那個女子一偏頭:“不叫!你不也沒叫我徒弟麼!”
紅衣男子靠近她,再次說道:“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