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歌對趙悠兒的寵愛人盡皆知,整個後宮裏的嬪妃們都嫉妒得抓狂了。有一次藤芷煙坐在院子裏看書的時候,聽到宮門外的幾個宮女竊竊私語,說淑妃娘娘思念家鄉的青緹棗,皇上立刻派人八百裏加急從宋國境內運了幾筐青緹棗來,前幾日大雪,為此途中死了兩人,一人凍死在雪中,另一人因雪天地滑從馬背上摔下來,活活被馬拖死了。而皇上做這些,僅僅是為了博淑妃娘娘一笑。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是形容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故事。
如今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緹棗來。”
藤芷煙心裏很難受,不是痛,不是苦,就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自古帝王多情郎,她原以為楚白歌會是個例外,原以為他隻是生她氣,原以為他對她是真心,原來帝王的愛情如同曇花,在天明之前絢爛一夜後,天明之時,便是煙消雲散。花開一季,花敗亦是一季,帝王的感情終究抵不上花開花落的時間。
藤芷煙當時就忍不住地想若是她想念故鄉的冰激淩,他會不會也為了博得她一笑,費心盡力去滿足她的心願,即便到頭來他知道冰激淩是她給他的一道難題?
她知道他不會。
因為他已經很久沒來看她上了,就連前幾日她染了風寒,發著高燒躺在床上的時候,也不見他來看她一眼,他其實知道的,可那日他要聽趙悠兒彈箜篌,所以他沒能來看她,過後便是忘了來看她。她當時想隻要那天他來看她一眼,就一眼,那麼她會忘記曾經所有與他有關的不快樂,解開所有的誤會,隻要他來看她一眼,她就願意跨出這一步,可他沒有來。她坐在床上盼著他的時候,他從沒來過,隻有關於他與後宮妃子的那些流言每天照舊不間隙地傳到她耳邊。
他在她的世界裏風生水起,而她在他的世界裏卻銷聲匿跡了。
生病躺在床上的時候,她腦袋昏昏沉沉的,在昏睡中醒來,醒來後又沉沉地昏睡過去,她隻聽得見宮人們忙裏忙外的聲音,可她卻聽不到半點關切聲,那時候是她最脆弱的時候,最需要別人關心的時候,可她什麼都沒有聽到,因為她宮裏的那些宮人都不會說話,所以他們即使再擔心,她都聽不到。
她躺在床上的三天裏,她是最寂寞最孤獨的。那三天,她特別想家,特別想念父親慈祥的麵容,想念她生病時父親總會為她煮上的青豆粥......
期間淳於夜來看過她一次,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藤芷煙並不怎麼待見他。若是平常,她是不會願意見淳於夜的,可她這些日子一直沒人同她說話,她許是寂寞久了,所以準許他進來了。
淳於夜看著藤芷煙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若說淳於夜在什麼時候最不像個孩童,那便是他嘴角帶笑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他特別像公子然,因為公子然嘴角總喜歡掛著那種若有似無的笑意,看似淡然,卻讓人覺得危險。
宮人們很自覺都退出屋子,淳於夜找了把靠近床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瞧了藤芷煙半晌,笑出聲道:“這一刻你是不是特別想念我哥哥?”
藤芷煙承認她確實想起了公子然,隻是她會想起他,不是因為惦記,而是淳於夜嘴角的笑容。
淳於夜兀自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了幾口,身子暖和後,他又說道:“即便想念,他也不會再回來了。不過我哥哥確實對你很好,他可從不曾對人手下留情過,唯獨對你百般縱容。哦,忘了告訴你了,哥哥曾經跟我說過一個事,他說有個女人總讓他覺得心疼,所以他想愛她。那個女人就是你吧?他本是可以直接領兵攻打裕國的,他本是不必去星沉教同你周旋一陣子,浪費時日的,他本是可以早些時候發覺我的不對勁的,可都是因為你,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他妄想著得到天下前先擁有你,無奈你就是一座頑石,讓他傾覆了天下,也失了性命。真應了那麼一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惜啊,可惜,你卻不懂得珍惜,非要淌進裕國皇宮裏這渾水裏來,你現在真是自作自受。”
淳於夜說話特別不好聽,很不招人待見,聽在人耳裏隻覺得刺耳。尤其是藤芷煙現在最脆弱的時候,聽到淳於夜的這些話更加是難受萬分。她蒼白的病容漸漸冷了下來,冷聲道:“如果你是來嘲笑本宮的,那麼恕本宮不懂得接客之道,請你還是離開的好。本宮的碧淵宮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
淳於夜“嘖嘖”幾聲:“果然很有娘娘的架子啊。”
藤芷煙不愛對人自稱本宮,有時候為了楚白歌的麵子,她隻在宮人麵前自稱本宮。而這一次她之所以自稱本宮,因為在她病重的時候,淳於夜的出現,讓她很沒有自信,沒有信心能應對淳於夜發起的口舌之戰。如今她是孤軍奮戰,除了這有名無實的身份,她實在找不到其他能讓她當做防禦的盾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