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軒對鳳鴛的喜愛不隻是嘴上說說罷了,他自知自己的身子骨一日比不得一日。他本就是大夫,頗懂醫理,對自己的病怕是比旁人都清楚得多。如今是七月末,不知能否挨到看見明年的春暖花開、姹紫嫣紅之景。
他開始試著將鸞家事務交與鳳鴛管理,明麵上說的是鸞又夏主外,她持內,心裏怕是對鸞又夏失望極了,便想著將鸞家托付給鳳鴛了罷!
鳳鴛不過一介女流,起初鸞軒提到這事時,她一早婉言推辭,唯恐自己力不從心。
鸞軒卻道:“如今又夏的心早已不在府中事上,怕是飛到了旁人身上。”鸞軒想著鳳鴛的處境,提及鳳陽的時候,特地附了暗指。“現下我如何能放心將鸞家家業交由他手上,隻怕他敗了鸞家。你心細,我信得過你,有你在一旁幫襯著,我多少安心一點。”
鸞軒托以如此厚望,鳳鴛不敢不從。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無以為報,隻能順了鸞軒的意思,隻當是了卻他一樁心事。
平日裏,給鸞軒請過安,鳳鴛便去藥堂,虛心請教病理。到底是識得幾個字,加之她生性聰慧,學起來倒也得心應手。原本覺得不知如何打發的閑暇日子,現今忙碌起來,倒也過得還算充實。
偶爾從藥堂裏出來,會遇上鸞又夏,她也隻是清淡一笑,不親不疏地打著手勢,桃玉便說道:“回來了啊,是時候用晚膳了,收拾好就去偏廳吧,別讓爹久等了。”
這樣保有距離的感覺竟幾次讓鸞又夏愣住了,望著她翩然而去的背影,他如蒙在乳白色的霧氣裏,看不清楚眼前人的心,哪怕連表情都快看不清楚了。
鸞遠堂目送著鳳鴛離去的背影,脫口而出地歎道:“夫人如今待少爺不似夫妻,倒像是少爺的姐姐呢。”
鸞又夏聞言偏頭冷眼看向鸞遠堂,鸞遠堂這才驚覺自己貌似話太多了點,趕緊垂首不語。
鸞軒的身子時好時壞,在床上躺了數日,今日才得了力氣,沒有吩咐下人將飯菜端進房裏,而是由著問香攙扶,去了偏廳陪著兒子、兒媳吃飯。
鸞又夏到的時候,鳳鴛正和鸞軒在說笑,說了什麼他沒有聽見,他跨檻進來時,便聽得鸞軒朗朗的笑聲,以及鳳鴛低啞的輕笑。他進屋,隻見鳳鴛捂著嘴,低低笑著。鳳鴛側向門口而坐,正巧鸞又夏隻瞧見她膚若凝脂的右臉,小巧的臉蛋,因著略帶羞澀的笑容而盈盈生動了起來。
細細想來,自打鳳鴛進了府,他很少正眼瞧過她,他不禁在心裏暗暗歎息:若不是臉上的那塊傷疤,她興許也有那麼幾分姿色。
“進來了,怎麼不坐下,愣站著做什麼。”鸞軒隨意地一抬頭,見鸞又夏站在門口,他便出了聲。
鸞又夏回神,抬眼望去,隻見鳳鴛嘴角含笑地看著他,見他對視著她,她微微對他頷首,這是一個禮貌性地打招呼,沒有任何含義,隻是單純地問好。
他想起方才的失神,尷尬之色如柳絮拂麵,一掃而過,卻足夠他煩躁一會了。他娶了鳳鴛,已經覺得對不起鳳陽了,又怎可對旁人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