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鸞府出來,鳳陽再也忍不下去了,轉身就對身後的蓉娘抱怨道:“娘,你剛剛幹什麼要攔著我?你知不知道我看著鳳鴛那個醜丫頭堂堂正正地做了鸞家正夫人,我有多不舒服嗎?如今我懷的可是鸞家的子嗣,我要求入主鸞府,有什麼錯?”
蓉娘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鸞府大門,隻見小廝們已經進去了,才拉著她一邊走遠,一邊說道:“傻孩子,你適才沒有聽清楚鳳鴛說什麼了麼?過不了多久,鳳鴛就會讓出主位。如今鸞老爺屍骨未寒,鸞少爺是葛浠縣出了名的孝子,你若是硬要這般任性,不是明擺著跟鸞少爺作對麼?”
鳳陽沉吟了一會,咬咬唇,眯起眼睛,恨聲道:“那好,我就再忍了這一次!”
許是鸞軒離開了,頓時覺得鸞府又冷清了幾分。鳳陽身懷六甲,鸞又夏自然是落居於郊外的宅子,以往會隔幾天回主宅一次,漸而漸之,一個月不回也是有的。偌大的府邸除了下人,便隻剩下鳳鴛了。
深冬時至,大雪下得愈加厲害,連連下了幾日,萬物凋零,天地徒留灰白。夜裏加了不少炭火,還是覺得刺骨的寒冷,北風呼呼地刮,打在窗紙上瑟瑟作響,似猛獸在天際咆哮。燭光在風裏微弱而顫抖,幾次被吹滅,幾次被桃玉給點燃。
鳳鴛望了望窗紙上樹影搖曳,又屏住呼吸聽了聽門口的聲響。倏然一陣窸窣的響聲,她神色微變,暗含喜色,放下手中的刺繡,快步打開門。
門前半個人影都也不見,隻見漆黑無光的夜裏漫天的雪花在安靜地飄落,隨著北風纏綿飛舞,雪花飛進她脖子裏、青絲上,寒氣自毛孔裏擴張入血液裏,從裏到外的冷,冷卻了她那個滿懷期待的心,也冷卻了她眸子裏那抹小小的希望之光,隻餘滿心失落與惆悵……
桃玉輕歎了口氣,望了望門外,替鳳鴛打抱不平道:“夫人您何苦夜夜幹等著少爺回來?你頂著寒氣苦心守候,隻怕少爺正在那個女人被褥裏纏綿了。原先有著老爺在,少爺倒不敢太過造次,如今沒了老爺替你撐腰,少爺又怎還肯回來?”
“咳咳!”鳳鴛重咳了幾聲,嗓子幹澀疼痛。她緩緩垂下眼眸,自知桃玉說的是實情。即便桃玉不說,她也早已知道鸞又夏的心不在她這兒,縱使她再努力,也是無用。
屋外雪花亂飛,不過片刻,鳳鴛的青絲上已染成了霜白,桃玉見了,連忙上前,一邊關上門,一邊說道:“夫人,別在這兒站了,時辰不早了,還是回床上歇著吧,仔細回頭凍壞了身子。”
鳳鴛苦笑一下,不做任何手勢,上了床,她側身背對著床外,假寐著。桃玉以為她睡著了,輕歎了口氣,便吹熄了燭火。待到燭火一熄,屋內暗黑一片,隻有屋中央的熏爐裏有火光隱隱發出,爐裏的炭火燒得“吱吱”發響,合著床外呼呼的北風,倒也算是一唱一和了。
鳳鴛睜開眼,抬頭望著上方,毫無半點睡意。嗓子越來越幹澀,忽而又覺得頭痛,如此折騰,愈加是不想睡了。翻來覆去,腦海裏盡是鸞又夏的身影。
他們的初見那麼美好,以至於她久久無法忘卻,那時他還稚氣未脫,立於七色彩虹之下,嘴角含笑,站在人群中注視著她,一步步朝著她走來,那個時候她以為的咫尺可以越過天涯,原來不過是看似咫尺,實則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