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百丈遊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在“初唐四傑”之一詩人盧照鄰的筆下,長安的繁榮與熱鬧一覽無遺。
時值中秋,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牡丹與秋菊爭相鬥豔,在長安城裏,在太子府的花園庭院裏,綻放得熱熱鬧鬧。
太子妃喜愛牡丹,因此太子府裏便有一個繁花似錦的牡丹園。今晚中秋夜,太子李豫令人在牡丹園擺下家宴。說是家宴,少說卻有十桌,擺滿了整個牡丹園,又在那裏搭了個戲台唱戲。除了李豫的妃子們及子女們,還邀請了一些朝中官員。
隨著相處日久,獨孤靈越來越了解李豫,他真是到哪都忘不了朝中政事。往好處想,勤勉朝政也算是他的優點之一;若往壞處想,如今他結交的可都是什麼官員呢?
回長安也有四個月了,轉眼從夏到了中秋,而獨孤靈的病也整整糾纏她四個月之久。
病得這麼久,連蕭太醫都有些詫異,以病本身來說,似乎不該拖延這麼久。但是眼見獨孤靈日漸消瘦,衣帶漸寬,長顰減翠,蒼白乏力,不思飲食,神情恍惚,又不像是裝病。每次麵對太子的催促與詢問,蕭太醫都戰戰兢兢,不知該如何回話了。他隱約覺得,這位靈妃娘娘有心病,她似乎自己並不願意好起來。
比起睢陽初見時的熱情與多情,李豫對她的態度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轉變。有時溫柔如昔,有時又冷淡異常,有時會莫名躁怒,有時又隻盯著她瞧,似乎在探究著些什麼,俊臉也越發陰沉冷竣。
但不論他或喜或怒,獨孤靈皆溫和相待,並不與他針鋒相對。因為聰慧如她,也隱隱感覺到他似乎在懷疑著什麼。兩人之間似乎隔著一層窗戶紙,但誰也不敢捅破。
獨孤靈的久病不愈令李豫的疑心越來越重,氣惱時,李豫便拿蕭太醫撒氣。蕭太醫觀著獨孤靈的臉色,亦不敢說出心中的疑問。既見蕭太醫相助,獨孤靈少不得為他說情。
有一回,李豫忍不住踹了蕭太醫一腳,罵他庸醫。他怒氣衝衝拂袖而去,臨走忍不住冷冷地拋下一句:“靈兒,若你盡快好起來,蕭太醫也就少受些罪了。”
李豫走後,蕭太醫從地麵爬起來,顫顫巍巍地拭去嘴角的血跡,小心翼翼勸道:“靈妃娘娘,下官不敢揣度娘娘的心事。不過太子殿下確實十分關心娘娘,娘娘且放寬心,凡事不要太多慮,隻要心中鬱結消散,病自然好得快!”
獨孤靈垂下了長長的羽睫,輕聲道:“本宮明白,你且安心退下吧。”
其實,獨孤靈並非有意裝病。她每日昏昏睡睡,渾渾噩噩,日漸消瘦,食欲不振,其原因自己也不明白。她也不願意去想明白。可事實是這些日子,她臥病榻時,那個妖冶的身影,那樣邪魅的笑容,的確占據了她的腦子,總是揮不去趕不走。
難道是……“相思病”嗎?蕭太醫的話令她想起了這三個字。不!不是的!一定不是。相處久了,就有感情,但那未必是愛,未必是相思啊?
她是該好起來了!她不能讓李豫再擔心,不能讓蕭太醫再受責罵。她自己也是大夫,她很明白自己的瘟疫其實早已痊愈,也很明白這些日子的補品已吃得夠多,夠有營養了。再這麼膩膩歪歪地躺在床上,難怪李豫起疑?至於那段不該有的情愫,既然要了斷,就該了斷得清清楚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