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依依卷二二四(1 / 2)

河水活了,乍暖還寒的季節。從四樓的陽台可以遠眺僵硬了一整個冬天的護城河,河水在春意漸濃的風裏波動,如同冬眠後蘇醒的長蛇,潤澤的鱗片閃著耀目的光。唐建宇端著白瓷的杯子,喝一口清淡的茶水,看著河邊公園裏,柔軟的柳枝間若隱若現的野桃樹,枝頭似乎已經有點點紅意。他沉靜的眸底閃過一絲警覺的異彩,忽然轉過身,不動聲色地挪了下位置,對悄然來到身後的女人說:“換好衣服啦?”

“嗯。”邵文語身子一僵,鼓了鼓腮幫,收回半舉在腰間的雙臂。她呼出一口氣,男人麵前擺了擺身體,暗底大花的裙擺跟著一動,彎起眼睛故作輕鬆地問:“好看麼?”唐建宇後退半步,狀似認真地端詳著女人身上,胸口做了交叉設計的短袖細羊毛長裙,呷了一口茶道:“好看,但這個天氣不會冷麼?”邵文語前後看看了新衣服,滿意地說:“加件大衣就行,春天也不會冷到哪裏去。要漂亮就不能要溫度啊!”

唐建宇走進客廳,把杯子放在餐桌邊的杯墊上,回頭對身後的邵文語說:“弄髒的衣服你帶回去,還是在鎮上找幹洗店,下次過來拿呢?”邵文語指指進門鞋櫃邊的兩個牛皮紙袋,道:“我已經收拾好了,帶去市中心的店裏清洗,專業一點。”唐建宇點點頭,“也是,畢竟泥漬也很棘手。”說著指指衛生間,“我去洗個臉。時間不早了,下午第一節還有課。”“你去吧,我趁機喝口水。”

唐建宇按著白襯衫的袖扣走進客廳的時候,邵文語剛好放下手裏的白瓷杯,是唐建宇剛剛喝了一半,放在桌角的那杯。“你……”見唐建宇露出震驚的表情,邵文語端起杯子往水池去,邊清洗邊說:“你沒喝完,我就圖方便了,這樣還少洗一個杯子呢。”唐建宇抿抿嘴沒有接話,簡直整理了下著裝後,走進房間拿出公事包,跟邵文語說:“是我疏忽了。”邵文語擦幹杯子放進消毒櫃,笑道:“我跟你呀,這又沒什麼關係的!”

“哦,對了!”邵文語從廚房出來,拿出不知怎麼跑到冰箱頂上的手機,遞到唐建宇麵前說:“剛剛有你電話,我看是媽媽的,就順手接了。她讓你這周別去大伯伯那邊了。”“為什麼?”“她沒跟我細說,就說什麼球場不去了,你應該知道吧?”唐建宇隻接了句“知道了”沒有多說。兩人便拿了東西,準備離開唐建宇的公寓。

“文語。”唐建宇在出門前叫住邵文語,看著她疑惑的表情說:“不要再刪我電話。”唐建宇話音一落,邵文語還沒說話,整個臉先燒了起來。隔了有十幾秒,女人才囁嚅著解釋到,“觸屏的手機沒用習慣,慌亂裏不小心刪掉的。”唐建宇抬了抬那外套的手示意出門,淡淡地說:“沒有要責備的意思,隻是下次不要這樣了。”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無言地走在樓梯上,邵文語抬頭看著前麵,唐建宇近在咫尺的後背。挺括的西裝領外,恰如其分地留出不足一指寬的潔白襯衫領,往上露出一截線條清冷的脖子,接著時修剪得體的發尾……這背影無疑是邵文語最親密的,可偏偏也是她怎麼也無法靠近的。

讓兩人此時相對無言的那通電話,發生在今年的大年初二晚上。當天邵家一齊到唐家做客,恰逢每年初二都來給唐父拜年的陳教授一家,老朋友們正好齊聚一堂。當時唐建宇的手機放在樓下書房,他人被唐母叫去廚房敲茶餅,好給飯後的客人沏些消食茶。那時書房的門沒關,鈴聲一響起來,在客廳聊天的人們都聽見了,邵文語伸著頭說:“是建宇的電話。”隨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往書房走去。

隻開了一盞台燈的書房很暗,放在沒光處的手機屏幕閃閃發亮。邵文語拿起手機一看,是個沒存姓名的陌生號碼,她本打算拿著去廚房給唐建宇接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鬼使神差地自己按下了接聽。“喂,喂!”聽筒裏傳來帶著緊張和喜悅的聲音,聽起來清甜的,是個年輕的女孩。邵文語沒有出聲,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原處就往外走。

還沒走出門口,邵文語頓了頓,又折回櫃子邊,拿起手機按指示解了鎖,進入已接來電界麵裏,毫不猶豫地把第一個陌生來電給刪掉了。如果說邵文語掛斷電話時是冷漠的,那刪除號碼時她是憤怒的。邵文語並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伴侶,她有足夠的自信麵對他身邊的任何異性。可麵對這通電話時,她還是很不體麵地做了手腳,大概是因為,她一下子就聽出電話裏是石嬌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