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學法語!你以為我每周三四趟跑市區好玩啊?……石嬌嬌兩手托腮坐在書桌前,桌上攤著一本借了半個月還沒讀完一章的《微觀經濟學:現代觀點》。美泡說的這兩句話不停地在她腦海裏盤旋,“真看不出來啊!”石嬌嬌忍不住歎道,“美泡看似貪玩,實際早有目標,並且為目標那麼勤奮。”
石嬌嬌靠在椅背上,左右轉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宿舍。朱青肯定在圖書館,她要獎學金要漂亮的成績,出了學校就會回到家鄉考公務員或者繼續深造;吳月被班主任叫去開會,她辦事有條理,具備領導力,早就說過要在來年校園招聘會上,憑耀眼的校內表現一舉拿到最好外企的最好實習崗位……“那麼,我呢?”石嬌嬌咬了咬嘴唇。“呀!想什麼呢,叫你好幾聲不答應!”露華的手掌突然重重落在雙肩上,嚇石嬌嬌一個激靈,連帶露華自己都顫了顫。
“啊喲,真嚇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露華見狀忙不迭拍拍石嬌嬌的背,頻頻道歉。石嬌嬌聲音空悠悠地,好像在自言自語,問:“你以後想幹些什麼,能幹些什麼呢?”“我啊?”露華沒覺出異常,直起身體伸手吊在床邊的護欄上,說:“還早呢,誰想這個。”“可是很快就要畢業了啊?”石嬌嬌執拗地問,露華撅撅嘴,漫不經心地說:“大概找個白領的班上上,實在不行,就回去作醬咯!”說完就拍拍手,低頭換鞋子。
“是呀,露華還有個家傳的醬園呢……”石嬌嬌再度陷入迷茫裏。她短短的,以學生為主要身份的小半生,似乎正遵循著一條規律發展:童年時,尤其貧苦的家境,光光陸離的生存環境裏,那時的她像一枝無葉無果,孤立在黑色陶缸裏,包裹著綠萼的花苞,弱質纖纖卻遺世獨立;少年時,她有被傳說的爸爸,傲人的學習成績,同齡人於她可以說是眾星拱月,黑陶缸裏纖弱的荷莖托出一朵耀目的紅蓮……
而現在呢?從高考失利開始,她開始褪色,時至今日,在每個全校集體活動,成千上萬的同齡人傾巢而出時,她已經不是那特別的一個或幾個人。而是完全淹沒在,開著無數相同花朵的荷塘裏,再沒有讓人一眼就認出的色彩……如果不是跟美泡的一段閑話,她甚至都沒想過未來。“憑自己的能力離開那個村莊。”不知從何開始,竟變成一句空話了。
這是一條小河入海,歸於無形的規律。
這心情久久纏繞著少女,難以擺脫。以至朱青興高采烈地幫她領來獎學金申請表,半甜微酸地說:“還說什麼不泡圖書館,獎學金還不照樣是你的?”站在她麵前時,石嬌嬌麵無表情地接過紙張,不帶感情色彩地說:“我就隻剩這點本事了。”
朱青一聽氣怔在原處,囁嚅著“石嬌嬌,你怎麼這樣……”之前好不容易勸服自己的:她是我的好朋友,她拿跟我拿是一樣的……等等寬慰自己的話,一下子全飛去了爪哇國。等石嬌嬌清醒過來,對朱青左鞠躬右作揖,總算換得青青的一句“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是不會生你氣的。”才算安心。美泡站在一邊目睹了全過程,眉毛都要聳上天了,“她其實恨不得罵死你呢!”
石嬌嬌本人是在不久後的市場調研分組後才發現,朱青沒有原來自己這件事的。“這次當組長壓力太大了!平時分小組都是整體打分,這教授搞創新弄評分製,還讓組長評,這不是要逼死當組長的麼?”吳月一回宿舍就抱怨,很顯然她是那組組長。露華聽了指著石嬌嬌仰頭大笑,“這裏還有一個組長!”吳月立刻朝石嬌嬌投去“同病相憐”的深情目光。
“嬌嬌,你還不知道吧?”美泡兩眼盯著鏡子,抿嘴勻了勻新塗的豆沙紅唇膏,輕描淡寫地說:“朱青跟隔壁宿舍的人換了換,去了別組,說是不想跟你一起。”“啊?”石嬌嬌還沒來及多問,朱青就開門進來,見大家都看著她,又驚又疑地問:“怎麼都看著我呀?”
石嬌嬌反倒有點尷尬,吞吞吐吐地問:“青青,下午我想……我們小組在E503教室碰個頭,你,你參加嗎?”朱青臉上果然白一陣紅一陣,半天擠出一句,“隔壁那誰一定要跟我換組,說是……”石嬌嬌趕緊體諒地點頭,“哦哦,我知道了,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