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輩二人哈哈大笑,夏蕾揮揮手,“您還是趕早去菜市吧,回頭刀豆都被人家老太太搶完了!”阿千一聽奶奶趕緊去提籃子,往門外走還不忘招呼唐建宇,“等奶奶買菜回來啊,在家吃晚飯!”唐建宇順從地揮揮手,“好嘞。”
中廳往最後一排廂房的一處葡萄架,現在完全成了夏蕾的操作台,堆放著或成捆或成疊的不同材料。唐建宇走到夏蕾身邊,她正在跟一根不知名的幹藤蔓較勁,“我想把它沾水捶打,看看能不能出纖維。”唐建宇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很少做出評論,隻是看著。夏蕾撓撓鼻翼,細長的眼尾一挑,“告訴你個好笑的事情,石嬌嬌知道你是我堂哥,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哈哈。”
竄進唐建宇大腦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慘了”:騙她說邵文語是自己表妹,又瞞住她好朋友是自己堂妹,時間都還這麼久!真不敢想象石嬌嬌會怎麼想自己。唐建宇感到臉頰莫名一麻,下意識地捧住臉緊張地問:“你怎麼突然跟她說這個?”夏蕾挑出一塊樹皮扔出來,毫不在意地說:“就講我怎麼回來的唄。”
唐建宇一聽,順口就問了下情況,“後來他們跟你聯係過嗎?”夏蕾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見遠處鏤空的假山孔裏,一枝淡色的紫薇花在風裏顫動。“來過一個電話。”夏蕾垂下眼瞼,“我知道,她想確認我有沒有告訴爸爸。”唐建宇呼出一口氣,沒有接話,夏蕾死死攥住手裏的藤蔓,“說不定,她還想跟我爸複婚呢!”
晚飯的餐桌上,阿千奶奶終於記起了這個,五六個半大小孩在身邊吵鬧,他也能悶聲坐在門廊上寫字的大男孩,“哎喲喲,活脫脫那時候的樣子沒變,就是更穩重了點。”唐建宇看著田螺釀,笑道:“阿千奶奶的田螺釀味道總是很好。”一老一少信口聊起天來,被夏蕾打斷,“給方叔留飯了嗎?”阿千奶奶搖搖手,“他今天回家吃。”
唐建宇在阿千奶奶的千叮萬囑裏離開,回到公寓八點半還不到,稍微休整了一下後,拿了瓶礦泉水坐到沙發上回邵文語的電話。臨近自動掛斷前,對方才接了起來,邵文語似乎在一個很熱鬧的地方,後麵是嘈雜的音樂聲。
這是他們宣布分手後的第一通電話,實際上那件事發生後,唐建宇以最快速度去了法國,兩人也沒機會聯係。此刻呼吸聲彼此相迎,唐建宇卻不知道說什麼,邵文語輕笑了一聲,道:“聽說你從外麵回來了,老朋友問候一下。”唐建宇猶豫了下,說:“是很久沒有聯係了。”
邵文語幹笑一聲,猶豫了片刻,才說:“其實,我跟詹姆斯打算複婚了,這次婚禮在我家辦,想邀請你們一家過來。”一種不適感湧上唐建宇的心頭,這件事對他來說非常難辦:他以什麼身份去參加呢:義兄?老朋友?還是前男友?若他遵從內心的第一感覺拒絕的話,又顯得自己對從前太過耿耿於懷……
聰明如邵文語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向唐建宇提出這樣的邀請,會給對方帶去多大的困擾,但出於一種近乎報複的心理,她就是要看唐建宇因為自己而不知所措的樣子。
“很為難嗎?讓你爸媽單獨來也可以,我會寄喜帖過去的。”邵文語帶著明顯地笑意,進一步逼問唐建宇。唐建宇聽見牆上的時鍾一秒一秒地在走字,聲音在四壁間來回傳遞,他看著陽台外墨藍的天,淡淡地說:“好,我也會跟家裏說一聲。”“什麼意思?”“意思是,我似乎不太適合出現在你婚禮上,並且也不想去。”
電話裏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邵文語忽然大笑起來,說話也像老朋友一樣灑脫,“你不會還在介意吧?我們這麼多年過來,合得來就在一起,合不來也是朋友啊!何必這麼較真。”唐建宇搖搖頭,冷淡地說:“對不起,我不想去。”聽筒裏嘈雜的聲音一下子消失,邵文語掛斷了電話。
一杯淡棕色的酒晃動著,三兩塊冰球撞擊著玻璃的杯壁,發出“叮叮當當”的悅耳聲響。一個蓄著講究胡子的高鼻梁男人,透過旋轉的液體看身邊,臉色鐵青的漂亮女人。他不想在明知她情緒不佳的情況下惹她,可又控製不住自己,“誰?誰將跟可憐的詹姆斯複婚了,詹姆斯本人怎麼不知道?”邵文語一把奪過酒杯,狂灌了一口涼而辛辣的液體,道:“你沒必要知道。”詹姆斯揚揚眉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