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都有住宅,陽台視線不好,但還是能看見夏末秋初時,天空中瑰麗的藍色。低矮的雲朵從地平線往天上堆疊,胖乎乎的,掛在遠處樓房的半腰處,像溫順的哺乳動物。恬靜的女孩伸了個懶腰,拉了拉一個角快垂到地上的毯子,笑道:“好舒服啊,我都困了。”見坐在對麵的好友沒反應,就伸出腳撓了撓她的腿,問:“你怎麼啦,一直發呆。”“啊?”石嬌嬌回過神,看向老六,拉了毯子蓋住她裸露的腳上,回道:“我在想,不知道夏蕾幾點過來。”
話音未落,客廳外就就響起開鎖的聲音,石嬌嬌站到陽台拉門邊,看到夏蕾提著幾個塑料袋走進廚房,放下了東西走出來才看見門框裏的人,問:“菲菲睡啦?”石嬌嬌迎了過去,老六聽見夏蕾的聲音叫起來,“快來這裏歇會兒!”客廳裏的二人相視一笑,先後來到陽台,夏蕾收回四下打探的視線,問:“怎麼沒見那胖老太啊?”
石嬌嬌把之前坐的凳子踢到夏蕾身邊,自己靠在窗台上答道:“我一來就走了,也不知道晚上回不回來。”夏蕾撅撅嘴,“見你一來躲懶唄!”說著坐下來看著老六,笑吟吟地說:“上次配的藥也快吃完了,蘇望說隻要注意休養,日常活動應該沒有問題了。”老六眼裏閃過一絲羞澀,點點頭,“那我還能搬去跟你一起住嗎?”夏蕾笑道:“這當然,阿千奶奶早把房間收拾出來了。”
老六一聽眉眼都舒展開來,仰頭看著石嬌嬌道:“太好了,一直呆在家裏,都要長蘑菇了!”石嬌嬌雖然高興,但也有別的疑慮,想了想問夏蕾,“阿千奶奶沒意見嗎?菲菲雖說可以正常活動了,但多個人也多些事呀。”夏蕾揮揮手,“放心吧,有我呢!”老六點點頭,“我也不會光去添亂嘛,可以幫蕾蕾登記登記材料,記記流水賬什麼的。”
見兩人都打算好了,石嬌嬌便不再多說,換了個話題,“後來跟蘇醫生怎麼聯係上的啊?”話一問出來,夏蕾就覷著老六掩嘴偷笑,而老六則垂下了頭,莫名紅了臉。石嬌嬌眼珠動了一圈,看出其中大有隱情,不禁笑著又追問了一句,“好啊,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瞞著我?”老六像鴕鳥一樣,頭埋得更底了。夏蕾抬頭眨眨眼說:“其實呢,我們四個裏八字還沒一撇的,隻剩你了……”“什麼!”石嬌嬌驚得聲音都高了八度,“我錯過了什麼?”
夏蕾嘴角向下點點頭,“你確實錯過了不少大事。”說著向老六投去詢問的眼光,老六的大眼睛溫順地眨了眨。“他們在醫院的時候,你肯定知道得比我多吧?”夏蕾問,石嬌嬌看著老六重新長出頭發,毛茸茸的腦袋,道:“雖然我在的時候少,不過已經能看出點苗頭了,那小子對菲菲很上心。”夏蕾點點頭,“蘇望來找菲菲的那天,我剛好在,你難以想象的場麵。”
自從老六進入療程之後,蘇望的關心不減反增,幾乎一有空就陪在病房裏。化療非常順利,可她的放療反應特別強烈,好像要把化療躲過去的副作用一並清算一樣!每次放療老六都如同赴刑一般。蘇望看著老六默默承受神經性疼痛,吃不下睡不著,動輒激烈地嘔吐,竟感到比自己親曆還深的痛苦。
在老六最後一次放療那天,蘇望觀摩了一次長達四個小時的開腹腔手術。手術一結束,他甚至來不及跟同事多說一句話,就直奔老六的病房。病房安靜極了,靜得蘇望推開房門的手都在發抖。薄薄的窗簾擋不住外麵的日光,輸液架還支在那裏,老六靜靜倚靠在床頭。她聽見開門的聲音轉過頭,一見蘇望就抿嘴輕輕地笑,虛弱地說:“你來啦?”
“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會上手術。”蘇望走到床邊,“你怎麼不睡一會兒?”老六傻乎乎地笑了,搖搖頭說:“剛剛有點困,你就進來了。”蘇望想幫她拿掉含著嘴角的一根頭發,想想卻沒伸手,隻是皺眉看著她,用眼神問:“你還好嗎?”季菲輕輕捶捶腦殼,“這次還不錯哦,沒什麼反應,你看我都沒有吐。”
蘇望看見無數汗珠從老六光潔的額頭滲出來,漸漸沁濕了她的頭發。有熱乎乎的液體毫無預兆的掉下來,老六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麼,“吧嗒”雪白的被麵上就開出了一朵刺目的紅花,緊跟著第二朵、第三朵……
“這……”老六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手指上一片血紅。她懵懂地看向蘇望,“這怎麼回事……我流……嘔!”說時遲、那時快,在老六往床邊俯下身子的一瞬間,蘇望已經將垃圾桶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