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睡熟的嬰兒,石嬌嬌下意識壓低聲音,但短時間騰起的薄怒明確地表達在眼神裏。老六咬了咬嘴唇,垂下頭看了一眼安安,朝客廳的沙發伸了伸手,低聲說:“去那邊吧。”石嬌嬌的眼珠兩邊動了動,率先站起來朝沙發走去。老六經過阿姨的麵前,阿姨仍舊坐著,挺直上身說:“我坐這看著寶寶。”老六輕輕點點頭。
等兩人都坐定在沙發上,石嬌嬌的怒氣已經散去,腦筋也清明了回來,抓住老六膝上的手柔聲問:“吃飯的時候,遇上事情啦?”老六這才感到委屈,撇撇嘴,眼角下垂著點點頭。石嬌嬌斜眼看這小女子,“說說看。”老六肩膀一鬆,屁股挪動著擠到石嬌嬌身邊,說:“蘇望那個開牙醫診所的堂姐你有印象的吧?”
石嬌嬌點點頭,“飯桌上脖子揚最高的就是她。你們結婚的時候,她上台那通致辭就夠讓人忘不掉的了!”老六嘴角下拉,“是呀,就是這樣一個優越感十足的人!”正說著,阿姨給兩人一人端了一杯牛奶來,這是她在夏家,跟著阿千奶奶學的習慣。石嬌嬌拿住杯子抬眼道謝,阿姨指指房間,“我把寶寶放上床了,你們談好了早點睡。”
阿姨進房間之後,老六繼續說:“安安抓了個玩具注射器,大家都很高興。那個大姐在洗手間遇上我,上上下下打量我就算了,突然拿出一副家裏長姐的架勢,說安安馬上就進入學習期了,要給她一個優良的成長環境……”石嬌嬌一聽心下了然,上唇一圈牛奶,道:“她想說你是鄉下人,不要把安安也養成鄉下人?”
老六咂咂嘴,抽了張紙巾給石嬌嬌,悶聲說:“原話還戳心呢,我不想講。其實也不是她這一兩句,我公公婆婆這半年來就隱隱約約提過好幾次,讓我不要帶安安去鎮上工作。要麼把安安放在家裏,他們來帶;要麼他們幫我在市裏安排份工作。我不可能離開安安,也不可能放棄和蕾蕾搭檔的工作!”
石嬌嬌看著老六小小的臉上露出了當初要孩子時,“不懼與眾人為敵”的固執,趕緊出言安撫她的情緒,“你先不要這樣想,反過來他們也是為了安安好對不對?”“這叫好?”老六大眼睛瞠著,“好的話,是坐下來大家好好商量,我總能說清楚鎮子、工作和孩子不衝突。別的人不知道,不是也出了你和蕾蕾這樣高學曆的女孩嗎?再說了!麗麗差嗎,我差嗎?”
石嬌嬌咧咧嘴,老六看待事情那簡單而純粹的態度,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她所接受的,就是好的正確的,而於此對立的,必然嗤之以鼻,中間沒有任何曖昧地帶。老六攤開手,“他們沒想過開誠布公地跟我談,那種要說不說,含糊其辭的樣子,看似尊重我,其實正是發自內心的看不起。”
老六總是柔順的目光變得堅硬,“我知道,所有人麵上不說,心裏都覺得我是祖墳冒青煙才能嫁給蘇望。嫁進來了,隻管聽話,才是最識相的。”石嬌嬌暗暗提起一口氣,現在焦點已經轉移,並不在於堂姐的輕視!她這才發現,這個看似被丈夫捧在手心的柔美小女人,為了堅守一份幸福,要獨自麵對這麼多暗湧的人情世故……
“隻要蘇望態度堅定就好。”石嬌嬌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老六的神色果然立刻緩和下來,垂首柔聲說:“嗯,他是我的底氣,最堅強的後盾。”說著眼珠靈活地轉了一圈,道:“偷偷告訴你啊,我還想帶著蘇望回鎮子上住呢!”“嗯?”石嬌嬌瞠目結舌,“你想什麼呢!”老六努努嘴,“怎麼不行了,唐老師不就是兩頭跑嗎?你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