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日日牽腸掛肚,戰戰兢兢地等著老六或者蘇望那邊的消息,可這夫妻倆不知發生了什麼,竟然雙雙沒有任何動靜。石嬌嬌終於沉不住氣了,跟另兩人打了招呼,打通了老六的電話。“嬌嬌。”或許內心很掙紮,電話響到要掛斷老六才接起來,聲音很沉悶。
石嬌嬌捂住心口,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口氣輕鬆地問:“家裏沒事吧?前幾天回鎮上,去工作室找你們,看見夏蕾一個人忙得暈頭轉向,一問說你回家了,走得時候還很著急。想著要是蘇望家那邊有事,你大概也忙,等了幾天不放心,還是打電話問問。”石嬌嬌越說口氣越急,語氣也客套起來,引起老六的懷疑,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石嬌嬌一時語塞,她不能承認,承認了就是告訴老六大家合起夥來騙她,不承認也不行,剛剛顯然太失態了!電話裏,老六聽到石嬌嬌不均勻的呼吸聲,將嘴唇咬得青紫,幹笑一聲道:“蘇望這個人真是,答應了我不告訴你們,真是不講信用!”老六故作輕鬆,石嬌嬌卻更感覺氧氣稀薄,自得知消息以來那壓在心上的重石,此刻重達千鈞。
“何必不告訴我們。”石嬌嬌忍著不適說,老六又幹笑了一下,回:“哎……怕看見你們為我擔驚受怕的樣子。”她深吸一口氣,輕聲問:“她們倆……知道了吧……”石嬌嬌努努嘴,誠實相告,“我知道她們自然就知道了。”“嘿……”老六在電話的另一頭捂住額頭,仰頭看了看天,“瞞得住一次,瞞不住第二次,老天爺真考驗人。”
石嬌嬌聽出好友話裏盡力壓抑,卻又抑製不住的悲涼和不甘心,攥死了拳頭,指甲掐得生疼,才忍住翻騰的淚意,口氣盡量冷靜地說:“不要這麼想,我們一起去麵對,管他老天爺老地爺!”很明顯地,老六從鼻腔迸發出一聲哀鳴,算是在石嬌嬌麵前袒露了情緒,她痛哭了幾聲,開口叫人疼到心眼裏,“嗯,你們不要擔心,我會好好治病的。”
這本來是石嬌嬌想叮囑老六,卻無法輕易出口的話,她自己乖順地說了出來,無非就是還想著安撫石嬌嬌。這令人痛心的體貼兩人自有默契,石嬌嬌悲從中來,一把捂住口鼻,帶著哭腔叫老六的名字,“菲菲。”“嗯。”老六輕輕地應了,石嬌嬌再不忍受,哭道:“你好好的,不是為了蘇望和安安,也不是為爸媽為我們,就為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好。”
為什麼偏偏是我?不忍割舍的寶物越給越多,原來是要一次拿走,還無處可逃,無力還手,這大概就是人生最最殘忍的地方。
工業園裏種著枝葉密集的矮壯楓樹,五爪形的葉子被霜打過之後顏色鮮紅,沾染著寒夜的露水,被陽光一照,像閃著光芒的寶石。石嬌嬌經過小徑蜿蜒的園藝區,穿過一條纏著葉子已經落盡的紫藤的走廊,從平時不常走的偏門進入辦公區。她今天遲到了,陪著老六去郝醫生那邊,這次是去商討治療方案。
老六削瘦了許多,原本就纖細的手牽起來竟感覺骨骼嶙峋,石嬌嬌一點點都不敢使,害怕不小心把她捏斷了。蘇家父子和郝醫生都是醫生,在桌子上麵目沉重地說著些完全聽不懂的話,他們並不回避患者,而患者卻不想聽。老六仔細地交代了身體狀況,便拉了蘇望的衣角,小聲地表達不想列座的意願,“有你決定就好了,我也聽不懂,心裏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