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芫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那顆細小的淚痣因為眉眼緊皺而若隱若現,她看著石嬌嬌,心灰意冷的說:“別再說這樣的話了,你應該知道,但凡我有一丁點辦法,決不會來到你麵前,看你惺惺作態。”石嬌嬌下意識底吞了口口水,輕輕歎息,說:“我的意思是,張堃先生未必願意見我。”
“哈。”蔣芫忍不住出聲,臉上有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搖搖頭說:“算我求你,去試試看!有件事他必須知道,有些話我一定要答案!”石嬌嬌內心天人交戰,她有絕不能去試的理由,可在這個關頭看來,這理由又那麼不可理喻:像兩個負氣少年的吵嘴,而不是成年人深思熟慮的訣別。思考再三,石嬌嬌還是開口詢問,“我能做些什麼?”
咖啡館裏嗚咽的藍調被換了,成了清淡的北歐民謠,耳目一新的淡雅旋律卻和蔣芫沉痛的心情南轅北轍。蔣芫一口氣梗在口頭,僵著著脖子看了石嬌嬌好一會兒,才緩過那口呼吸,捏著拳頭說:“如果你見到他的話,告訴他,爸爸去世了。”石嬌嬌嘴巴張了張,蔣芫豎起一隻手,“不是他的,是我的爸爸!你替我問他,這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為什麼?”
“對不起……”石嬌嬌震驚得說不出話,她不知道為什麼而道歉,可這三個字自然而然的從嘴裏說出來。如果是正常狀況下的蔣芫,她會認為這是石嬌嬌在替張堃致意,而她有什麼資格代他說話!她會用最得體的方式說出最刻薄的話,讓對麵的女人自己鄙夷起自己來!這種場麵在他們糾纏的數年中屢見不鮮,是蔣芫最擅長應對的。可現在她不在乎張堃,更不在乎誰在他的立場上,她隻感到錐心的痛,想要一個答案。
清茶已經涼透了,對坐的二人沒有喝過一口,她們在請求與被請求中陷入了無言之境。蔣芫有許多話想說,可對方不是她所能傾訴的對象;石嬌嬌有許多話想問,可對方也不是自己便於開口的角色!她們不自在地枯坐,卻默契地都不開口。誰也不願意做這個困境裏,丟棄對方的那個人。可請求總要有個回應,石嬌嬌搓了搓手,聳聳肩張開了嘴。
她也為她的道歉找到了落點,“對不起,我想我不能去。”說出這句話時,蔣芫的臉上沒有預想的失望,她無悲無喜地搖搖頭又點點頭,雖然問了“為什麼”但看起來已經毫不在意。石嬌嬌卻答得認真,“你也好,你的父親也好,包括張堃先生,你們跟我毫無相幹。你說的,或者沒說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更不用去沾染。這個忙,我幫不了,抱歉。”
從石嬌嬌起身告別,到走下那個還有彈性的木樓梯,蔣芫都平靜地看著她,沒有說一句話。她修長的食指,那尖尖的指尖,一直保持著高頻率,叩擊這咖啡廳厚重的木質台麵,“嗒嗒嗒,嗒嗒嗒……”以迅捷的速度發出悶悶的響聲。
這是心髒跳動的節奏,石嬌嬌逃也一般一口氣衝出了咖啡廳,穿過馬路,在枝條僵硬的路邊垂柳旁大口大口地換氣,有種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狼狽心情。“是這樣,是這樣,那就這樣吧……”石嬌嬌處於一種保護的本能,輕輕拍著自己的肚子安撫自己,喃喃地說服自己,“這樣的結果,是因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你還能做什麼?什麼也不能做……”
像一個深沉的詛咒,昏沉的夢裏隻有一道螺旋周而複始地轉動,讓人頭昏腦漲卻無法擺脫。石嬌嬌閉著眼睛,眼皮不停地抖動,緊皺的眉頭讓人感到她睡夢中經受著深重的不安。“終點站到了……”伴著音樂的報站聲重複播放了好幾遍,石嬌嬌才從一陣涼意中醒來,原來司機沒有發現車上還有乘客,敞著車門兀自去交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