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多天,阿愚靜下了心來,等待姐姐給自己打電話。
偶爾無聊了,她才出門逛一逛。
李寂然也不再陪阿愚胡鬧,因為沉寂了很久的91號大樓,終於再起波瀾。
在它最底層的地下室牆壁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門。
這門一人來寬,門內是一片淺藍色的幽光。
當時正在值夜的孟大寶,發現了它後,第一時間通知李寂然。
李寂然過來觀看良久,沉默不語地設了一個陣法將它隱藏。他告誡孟大寶,切勿接觸此門,因為這門後如同梅花鎮一般,也是一方小世界。
但梅花鎮裏居住的都是善意的靈魂。而這扇門後,李寂然推測,卻是千百年積累的,這座城裏曆代城隍捉拿關押的無數惡鬼妖魔。
它們被鎮壓在城隍廟底,原本有一城之人的願力加持,安全無虞。
可惜滄海桑田,世事變幻,建國後世人信仰改變,城隍隕落,城隍廟也被推倒了。
無人壓製的這方幽隍鬼獄,於是在這一刻,暴露出世。
可以想見,再等一些時日,它門口的禁製也被時光銷蝕,裏麵的妖魔鬼怪就會蜂擁而出。
當然,李寂然作為新任城隍,是絕對不會允許這般糜爛的局麵出現。
在給這鬼獄之門設陣隱藏時,他便有了決斷,要以自己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
李寂然本質是修行的人,他的方式,同樣也像修行。
選了風和日麗的一天,他拎著舊藤箱進入91號大樓,來到樓底的地下室,他施施然穿過鬼獄之門。
眼前一花,李寂然看到門後亦是清朗的****,不遠處有一片小樹林,樹林旁有著一條小溪。
溪水清澈,蜿蜒地流淌向遠方。
李寂然選擇順著溪流而下,沿途溪水彙聚,漸漸變成一條寬闊的河。
不久,在河的下遊,他遠眺到人煙聚集的痕跡,一棟棟古老陳舊的房屋沿著河岸一路延伸。
河中有人在乘舟捕魚,岸上的農田亦有人在耕作;房屋門口有人在編織竹製品,一間鋪子內還有人在赤膊打鐵……
更有趣的是,李寂然居然還看到一位僧侶,披著袈裟,戴著鬥笠,托著一缽化緣來的食物,他緩緩行過街道,直入山坡邊的一間小廟。
李寂然好奇,徑直向這小廟走過去。
廟門是敞開著的,裏麵有一間簡陋的佛堂,佛堂香案上供奉著釋迦摩尼的木雕佛像,也不知道被香火熏了多少年,都成了黑糊糊的一團。
適才化緣的僧侶,端缽在佛堂角落埋頭大嚼。
李寂然站到佛堂門口,擋住了外麵射進來的光線,他才抬起頭,朝李寂然望過來。
這一瞬間,李寂然也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貓的麵孔。
他咧嘴對李寂然一笑,“好多年了,這裏都沒有新人進來。”
“是嗎?”李寂然隨意站著,“大家是怎麼想的?”
“又能怎麼想,總不可能是海晏河清,世間大同。要麼是城隍老兒新開了一域,棄用了此處;要麼就是神仙老爺們有了麻煩,自身難保,沒空降妖除魔。”
這貓妖的見識不錯,居然被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李寂然忍不住一翹大拇指,誇讚他道:“你猜得對,老城隍確實隕落了,最近才誕生新的城隍。”
“所以你被抓了進來。”貓妖自動腦補。
“不說我了。”李寂然反問貓妖:“你一個妖怪,如何在這裏做了和尚?還建了一座廟,拜什麼佛祖?”
貓妖低頭念一聲阿彌陀佛,“我是妖怪,但我也信佛啊。”
“既然信佛,那你為何又被抓了進來?”李寂然質疑。
“我為了霸占一座廟,吃光了裏麵的和尚……”貓妖張嘴獰笑,嘴角的獠牙寒光一閃。
“後悔嗎?”李寂然追問。
“後悔!我不該放過飼養我的那位僧人,他跑去城隍廟告狀,我才落得如此下場。”
……
李寂然離開小廟時,貓妖消失不見了,釋迦摩尼的佛像跟前,倒是多了一隻老貓。
它懶洋洋趴在那兒曬太陽,眼眸渾濁,毫無靈性。
沿著廟前的道路,李寂然繼續隨意而行。走了不遠,在路邊的草叢深處,他看到一具骷髏。
骷髏躺在地上,骨質溫潤潔白如玉,它雙眼向天,黑洞洞的眼眶內隱隱有紅光閃爍。
“你在思考什麼?”李寂然蹲下身體。
“思考?不,我隻是在盡量讓自己不思考。”骷髏張合著下巴,甕聲甕氣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