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的病總是有些反複,有時清醒些,有時昏睡不醒。
陛下遣了石顯出宮來,便是為了來探視霍光是否好些了,石顯才踏入霍府,便覺得霍府上上下下都籠罩在了愁雲慘霧之中。
霍顯知曉石顯奉陛下之命來探望霍光,便匆匆而來,雖然衣衫稍顯淩亂,卻瞧得出來容色極為豔麗,半點瞧不出侍疾多時的憔悴模樣。
“夫人安好。”
“石舍人客氣了,舍人奉陛下之命蒞臨府中,真真是令霍府蓬蓽生輝,還請舍人到花廳小坐。”
石顯拱了拱手,道:“夫人盛情,老奴謝領,此番老奴奉旨前來,還是要先去給大將軍問安才好,不然老奴回宮也不好向陛下交旨。”
如今霍成君一直在霍光身邊侍奉,人都已經瘦了好幾圈兒,乍看之下,石顯差點兒沒能認出霍成君來。
霍成君瞧了眼石顯,自然也曉得他是為什麼來的,便由著他到榻邊與霍光低語幾句,也不過是些寬慰之語,並無特別之處。
而後石顯又托詞讓霍顯離開,便與霍成君到一旁,道:“這些日子夫人不在宮中,宮中之事夫人必然知之甚少,此番老奴借替陛下辦差之機,老奴想與夫人說,薑夫人如今在長樂宮侍奉,陛下常去問安,必然能時常相見,且陛下對薑夫人一向有些情分,前幾日又在長樂宮留宿,如若薑夫人再次起勢,那麼許夫人必然會東山再起。”
霍成君蛾眉緊蹙,憤憤道:“想不到薑子墨也有如此狐媚的時候,不過幾日時光,倒是又讓陛下對她起了心思,不過多謝石舍人來告訴我這些。”
石顯賠笑道:“夫人這般說,真是折煞老奴了,隻是不知夫人可有籌謀,老奴回宮之時也好替夫人辦了。”
霍成君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忽然就笑了,俯首在石顯耳邊嘀咕了幾句之後,石顯連連稱是,便告辭離開了。
上林苑,一株秋海棠正開得豔麗。
楊麗儀正摘著應季的花卉,前頭迎麵而來的,正是回宮複旨的霍顯。
“楊夫人好興致。”
楊麗儀知曉石顯在宮中的低微是何等特殊,一禮後,道:“石舍人安好,如今雖已入秋,卻也別有風情,萬萬不可辜負了。”
石顯笑道:“楊夫人如此情趣,倒真是旁人比不上的,可惜卻不及旁人那般得寵,如此韶華空逝去,連老奴都覺得太過可惜了,隻是不知……”
楊麗儀是何等聰明之人,自然知曉石顯斷不會無端端在此與她說話,還處處玄機:“石舍人恩澤遍披後廷,往後需舍人提點提攜之處自是不會少,還望舍人不嫌棄麗儀愚笨才好。”
現下四下無人,石顯將一支竹簡遞到了楊麗儀的手中,又與楊麗儀言語了幾句之後,這才往未央宮而去。
漪蘭殿。
楊麗儀看過了竹簡上的字句後,便將竹簡丟入了火盆中。
張瀾漪素來喜愛熱鬧,又極善歌舞,隻是如今懷有身孕,總覺得苦悶得很,為令張瀾漪開懷,陛下時常會陪伴她,又會令旁人來與她說話解悶兒。
這一日,陽夫人著人編排了歌舞,張瀾漪便遍邀諸位夫人一道來聽歌賞舞。
“張夫人真是好福氣,得陛下這般鍾愛的,可沒有旁人了。”
張瀾漪如今最得意的,莫過於腹中的孩子與陛下的疼惜了:“哪裏,不過是眾位夫人疼惜我罷了,如若不然,我又怎會又這般好福氣。”
楊麗儀顯得很是心不在焉,瞧著有些慌張的模樣。
”楊夫人可是心中有事?這歌舞雖算不上多麼精妙,卻也實屬難得了,可是楊夫人覺得有何處不好?“
張瀾漪的話才將將問出口,便引得旁人的議論,楊麗儀怔怔了半晌,才笑道:”夫人說的是哪裏話,這般歌舞精妙之極,隻是妾身身子有些不適,擾了張夫人的興致,還請恕罪。“
張瀾漪故作了然,道:”若是如此,便是我擾了楊夫人休養,說來該是我向楊夫人致歉才是,楊夫人若是不棄,便在我殿中小憩一會兒。“
楊麗儀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又怎敢如此叨擾張夫人。“
待楊麗儀離去後,便有人言道:”不過是依托了旁人才博得了陛下的一絲眷顧,竟也這般托大,夫人又何須這般予她顏麵?“
”誰又知曉她和那旁人是否真的不再有所牽連,誰又知曉那旁人還會不會得勢。“張瀾漪呢喃一句後,才道,”莫要為了不相幹之人擾了我們的興致。“
漪蘭殿仍舊靜悄悄的,楊麗儀正欲行事之時,哪知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嚇得楊麗儀手中的火石都掉落在了地上,慌亂之間,忙躲到了角落,這時候,一隻手輕輕搭在了楊麗儀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