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你我之間本就無需這些客套,你若覺得悶了,便打發了人來尋我,又何須這樣見外。”
韓傾容就這樣定定地看著薑子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你不曾將我當做外人,我又怎會……”韓傾容忽然一聲歎息,“入宮許久,方才覺得比之從前,真真是看淡了許多,以往一心想入宮侍奉陛下,而今瞧著你如此辛苦,心裏總是害怕得很。”
薑子墨默然許久,才言道:“宮中從來不比別處,自是免不了勾心鬥角,你若想安生地過日子,若不是被人踩在腳底,便是成為人上人。”
博山爐中焚著香,香煙嫋嫋,雖香名定神,卻依舊心煩意亂,各自滿懷心事。
“你的琴音一向都很好,隻是已經許久未曾聽到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幸能夠再聽一次。”
不知為何,薑子墨覺得韓傾容此時此刻滿腹憂傷,且好似已無生念。
薑子墨並未拒絕韓傾容的要求,命人去取琴來
將琴送來的人竟是前幾日薑子墨在上林苑遇著的小宮人,薑子墨微微一愣之後,略點了點頭。
薑子墨隻覺得手中的琴似乎愈發的沉重,好像它也有靈性似的,知道心中滿滿的苦痛和癡念,如同終年彌漫的濃霧一般,始終都無法散去。
手指輕輕撥弄著琴弦,隻是心不在焉,忽然指尖一疼,薑子墨低頭一看,才發現琴弦已經斷了。
琴弦是上好的蠶絲做成,一直未曾斷過,如今弦斷就像是天意一般,一時間也不知從哪兒去找些上等蠶絲來修補斷弦,薑子墨心中煩悶,亦不想在琴弦上煩心,索性放在了一邊不再理會。
看著斷了弦的琴,如同日日備受煎熬一般,未免心中鬱鬱不安,遂將琴收入了琴盒之中。
“也許我真的已是與你所奏的琴曲無緣了,這樣好的琴斷了弦,著實是太可惜了。”
薑子墨淺笑,道:“無妨,待我續上了弦,再為你彈上一曲,我總覺得你近來有些心緒不寧,還是早些歇著吧,若是覺得悶得慌,你便來漪蘭殿吧。”
幾日後,令華拿過來的是一個寸許見方的小盒子,薑子墨打開一看,其中竟是幾根成色頗好的琴弦,琴弦斷了的事,也隻有韓傾容知曉。
“夫人,這是韓夫人方才讓人送來了謝禮。”
自幾日前見過韓傾容一次,也再沒有見到過她,而今卻送來了謝禮,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看著琴弦,薑子墨隻覺得這樣好的琴弦,若是不能用在琴上,倒也真是可惜了,卻也不想白白領受了她的一番好意。
“這樣好的琴弦倒真是難得,她也是有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琴弦拿在手中,便不願再放下,瞧了眼鎖在琴盒中的那把琴,竟然也猶疑了起來。
薑子墨怔愣了好久之後,才將琴又取了出來,細細地續好了琴弦,這琴看起來雖又是完好無缺了,可始終都掩蓋不了曾經弦斷的事實。
撥了撥琴弦,音色依舊如故,可也已經提不起撫琴的興趣了.
薑子墨此刻是滿心散不去的疲累,在殿中對著琴,亦是煩悶得很,且也從不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坐立不安的時候。
就在此時,令華又道:“前幾日夫人示下尋訪華夫人之表妹,婢子已經了然,是家人子戎氏,且婢子也已打探過,這位家人子無論性情還是家世容貌,都在華夫人之上。”
“是嗎,沒想到竟會如此有趣,即便是自家表妹,身在宮中就不比在自家,有一個處處比自己高出一頭的表妹,她竟也會舉薦,倒真是難為她了。”
說來良家子們入宮也已有些時日了,薑子墨未解韓傾容心中苦悶,便請旨宴請新入宮的良家子。
少府之人處事謹慎,又很會辦事,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便已然準備就緒。
宴會上熱鬧至極,杯觥交錯,歌舞升平。
“夫人,酒冷傷身,這是剛熱好的酒,請夫人慢用。”
薑子墨正走神之時,忽聞身後有人說話,被驚了一下,回頭一看,是陛下身邊的司服宮女蘇合,她手中那一壺酒溫得剛剛好,酒香醇烈,入口綿柔。
蘇合甚少離開陛下身邊,從來都是貼身伺候,這時候卻突然出現在薑子墨的身後,手中還拿著一壺酒,讓薑子墨有些訝異。
薑子墨看向陛下的時候,他正好端起了酒杯看向這邊,薑子墨低了低頭想避開他的眼神,可自知避是避不了的,舉杯一敬。
晚宴上用的酒雖然並不是烈酒,可喝得多了,也會令人醺醺然,況酒多總會有後勁兒,酒勁兒衝腦,薑子墨的麵色倒是因此更顯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