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薑子墨從身後的書架上取下一封竹簡,慢慢展開,卻是毫無心思翻看這些。
忽然聽到外間響起了腳步聲,薑子墨還沒來得及將竹簡放下的時候,雲錦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夫人身子還未康複,又怎能這般費神,方才陛下身邊的石舍人來傳話,請夫人往宣室殿與陛下一同用晚膳。”
薑子墨點了點頭,這時候時辰尚早,也並不急於在此時前往宣室殿,薑子墨簡簡單單收拾了一下,拿過妝台上擺著一支玉步搖簪在發髻上。
是夜,月華如洗,星光黯淡,薑子墨身在宣室殿,陛下尚有朝事需操持,薑子墨取過書架上的一冊詩經,一字一句即便讀過千百回,回味起來依舊口頰留香。
半個時辰後,陛下才抬起了頭,卻見薑子墨正細細品味著手中的竹簡,陛下噙著一絲淺笑,抬手攬住薑子墨的肩膀:“是否朕冷落了你,令你覺得十分無趣?”
薑子墨臉頰飛紅,道:“陛下何出此言,豈不是讓妾身無地自容嗎。”
“你本就風寒未愈,朕自知不該傳你過來,隻是朝政繁雜,朕隻怕待一切處理完畢,你早已用了晚膳歇息了,便隻好讓石顯傳了口諭令你過來,瞧著你在朕身邊,朕心裏也安穩了許多。”陛下忽然又道,“今日你新嫂入宮了?”
“嫂嫂已出宮回府去了,隻因前些日子因她有孕,妾身便賜了些禮品,嫂嫂入宮謝恩。”
陛下點了點頭:“如此倒也是尋常,齊國公府想來也是許久未曾有喜事了,現下薑氏有後,齊國公也必然欣喜。”
此時已到晚膳時分,宮人寺人魚貫而入,薑子墨轉身見領頭的是令華,一愣,道:“怎麼是你在這裏,石舍人呢?”
“回夫人的話,石舍人在外候著,隻道是在夫人身邊伺候,還是熟識之人更好些。”
陛下淺淺一笑:“這石顯也是愈發刁鑽了,連侍奉之事都開始躲懶了,也罷,就由著他去吧,也免得掃興。”
這一夜,無法入睡,薑子墨仰望著星空,不知他是否也是這般難以入睡,也這般仰望著星空。
一夜無眠,自然氣色不是上佳,雙眸還帶著幾分朦朧,隨意以一枚長簪挽起了長發。
薑子墨覺得有些頭疼,便披了件外衣,走過了鬥星橋,不多時便到了天璿湖邊,湖水很是清澈,據說是引北闕外的活水至此,才保此湖碧水長青。
薑子墨鞠了一捧水,沁涼徹骨,卻也亂了這一池春水,撥亂了池中自己的倒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隻可惜少了蒹葭蒼蒼,失了一分韻味,著實可惜。”
薑子墨淡然一笑,道:“蒹葭一物,又怎會出現在宮闈之中,況,在水伊人,遺世而獨立,又怎會是俗世凡女可比擬的。”
回眸一瞥,薑子墨隻見那人有的是眼角眉梢間的點點風情,而此人,也似並非薑子墨熟識之人,隻覺得有幾分麵熟罷了。
“隻是見薑夫人流連天璿湖邊,才尾隨而來一探究竟,倒是擾了薑保林的清閑了,還望薑保林不要見怪,況薑夫人的風姿,又怎會比不上那水邊伊人。”
薑子墨見此人談吐之間頗為儒雅,亦是不卑不亢,心生幾分親切之感,對其稍加打量,穿著與尋常宮人並無二致,想起昔日陽夫人曾提起過,居於掖庭未得冊封的家人子裝束與尋常宮人並無差別,唯一的不同隻是在發髻上簪著一朵粉藍的絨花。
薑子墨看她的裝束,雖是宮人的裝束,卻也隱隱不同於尋常家人子與宮人,道:“其實也無妨,沁園之地本就供人賞景,何來誰擾了誰的清閑,再者,宮中如花女子眾多,眼前不也正有一位嗎?”
她聞言一愣,道:“薑夫人如此大度,反而倒顯得妾身小家子氣了,隻是夫人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裏,隨身都不帶幾個仆侍呢?”
薑子墨原也剛出殿,並未攜隨從出來,如若不然又何來此時此刻的閑適和悠閑,且薑子墨料她這時候是要回掖庭的,且掖庭離漪蘭殿並不遠,道:“一個人走走也沒什麼不好。”忽然薑子墨竟想試她一試,“而你,被選入宮中,出人頭地的日子也不遠了,旁人想必絞盡腦汁,想博得陛下的注意,飛上枝頭之後,身邊服侍的人也不會少,那你會喜歡身邊時常都有人跟隨嗎?”
她愣了愣,卻沒有立時回答,隻不過她的笑容很恬淡,很溫暖,似乎她也並不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