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一聲，蹲下來，揉著額頭。
“還是這麼傻裏傻氣。”紫陌是去世的大少的女兒，別看隻有五歲，人小鬼大，總是跟我作對，我也是無奈之下做了她的繪畫老師，明年她就上小學了，謝天謝地，我隻需要熬完這一年。
“女施主，你沒事吧？”得知我的突然闖入，戒塵似乎並不介意，我皺著眉抬頭，看到他彎腰向我靠近，眸光潛匿傲氣，精華內斂，卻也是光彩撩人啊。
我不敢回應，反而心虛地摔在地麵，雙手撐地站起後，戰戰兢兢地解釋：“我是來找紫陌，絕不是有意打擾戒塵師父清修。”
“找我做什麼？”紫陌瞪著一雙大眼，儼然又要開始與我鬥爭。
我定了定神，皮笑肉不笑地對著紫陌說道：“你忘了，今天要教你畫外麵那棵菩提樹。”
“菩提樹？”紫陌指了指落梵居的後院，“這裏也有，我要在這裏畫，你把我的畫架拿來吧。”
“誒，你……”小家夥拽得很，說完就跑進書房裏麵，“戒塵師父，她，她……”
“既然她喜歡在這裏作畫，那就麻煩你將畫筆和畫架轉移到這裏吧。”他的語氣一直都是不急不緩，我也聽不出來他究竟是耐煩還是不耐煩，萬一他心裏覺得不高興，礙於我和紫陌的麵不好發作，怎麼辦？我可不想討人厭，討厭的是紫陌，可別拉上我才好。
心裏犯嘀咕的我，還是乖乖地聽了小小姐的安排。其實我是有一點私心，我也想留在落梵居，我覺得菩提樹有什麼可畫的，最好是有機會偷偷畫他。
“我叔祖是不是很好看？”
“嗯。”耳邊一股熱氣襲來，我一怔，反應過來，看到紫陌眯著眼，陰陽怪氣地啐道，“你已經有我小叔叔了，你想對我叔祖幹什麼？”
“小聲點。”我捂住紫陌的嘴巴，惶恐搜尋戒塵的身影，還好他轉到遊意軒的另一間偏廳。
“你這麼大力，弄痛我了。”紫陌扁著嘴，凶巴巴地對準我，“叔祖是我的，你別想得逞，不然我叫小叔叔來收拾你。”
我翻了翻白眼，放下畫筆，語重心長地說：“首先呢，你叔祖是個得道高僧，我聽說他下山隻是為了處理一些事情，不會逗留太久，再者呢，如你所說，我和你小叔叔有婚約，我怎麼會……”
忽然覺得我幹嘛要跟一個小不點說這麼多，於是話鋒一轉，“總之，我覺得戒塵師父好看，僅僅是欣賞和崇敬的心態，不會有其他心思，你別擔心，知道嗎？”
“那你能不能幫我畫叔祖？”
“你要我畫……”戒塵拿著經書走進來，我拉著紫陌靠近畫架，她扯動我的衣角，我俯身湊近後，小家夥鬼靈精怪地細語，“在他離開之前，幫我畫叔祖，我想留作紀念。”
正合我意。有了紫陌打掩護，我開啟偷畫模式。好在無論我和紫陌做什麼，他都不理會，似乎他一貫心無旁騖，不與周遭的雜事費神周旋。
那就不畫菩提樹了，畫他。
畫他，想得容易，不料下筆時，我卻躊躇了。我害怕什麼？閉上眼，都是他的樣貌，他的線條很清晰，應該很容易映在畫紙上，然而動筆好難，筆尖定在白紙中央，心怦然跳動，每一下的撞擊，彷如神魂戰栗。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畫，或不畫。愛戀生於婆羅雙樹下。
俗念頓生，我怕我的筆玷汙了他。睜開眼，我放下畫筆，歎息一聲，平心靜性地享受他的淡泊自在。
“冬冬老師，你……”
“噓。”我莞爾，看一眼後院的菩提樹，“我們還是畫樹吧。”
“為什麼？”紫陌很不高興。
為什麼？是啊，為什麼我不敢畫他，好奇怪。我有些不太明白，許是我畫不出掩藏的寂寞，畫不出塵埃的年華，畫不出刹那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