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站在這裏作甚?”戒塵從杏林園返回,見我在落梵居門口止步不前,猶豫不決。
“我想知道戒塵師父心裏如何想。”是啊,我太想知道了,想知道很多事,想知道他是否懷疑我,責怪我,痛恨我,或者永遠不想見到我。
比起阿龍的罪行,我覺得我應該罪不至死吧,我害怕被他發配到莽荒,永無翻身之日。
“貧僧如何想並不重要。”戒塵微側身,冷顏凝睇我,“重要的是,冬冬施主心裏如何想,心魔難解,施主的戾氣便不能釋然。”
“也就是說,你相信易筱涵,所以懷疑我,討厭我?”我賭氣地咬著唇。
“阿彌陀佛。貧僧並不會糾結於塵世紛擾,因此,這件事是不是施主所為,於貧僧而言,根本不重要。”戒塵言語沉重,“反而令貧僧堪憂的是施主心中的惡念。善惡由自心,苦樂應自受。因迷心而招塵劫,惡業損害修行,受苦之時,施主才知,惡念如苦種。”
“你說的這些,我,我好像有點不明白,不過……”我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羞赧地低語,“戒塵師父怎麼處罰冬冬都可以,就是不要,不要不理我。”
戒塵恍惚一怔,馬上轉頭定了定神,靜了片刻,他又說道:“施主不懂也是可以理解,既然冬冬施主甘願受罰,那貧僧就以寺中戒律來處理,這樣一來,也好對易施主有個交代。”
“寺廟的規矩?”我歪著頭,饒有興致地笑了笑,“好,我接受。”
隻要不是趕我走,不理我,什麼處罰方式我都不覺得辛苦。
屁顛屁顛地跟進去,戒塵進入遊意軒,稍頓,他又走到書架旁邊,挑選一本經書,放在案幾桌麵,轉而對著我,秀長明目一亮,認真說道:“將《心經》抄寫百遍,誠心抄寫經文,方可參悟。”
“抄經文?百遍?”我眉目一擰,哭笑不得,“抄書這種事……”
“貧僧不強求。”戒塵拂袖抬腳,隨後盤腿坐在坐墊,他拿著另一本經書翻閱,淡然獨身,宛如一抹朝陽,映出紅塵渾濁。既然有他指引,我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我不就是羨慕戒塵的淡泊心境嗎,這種境界絕非一朝一夕的虛應,而是日積月累的沉澱。
眼神不敢流轉,竟是他的超然。他的靈魂歸於成熟和穩練,活得才叫真正灑脫。
深吸一口氣,我疾步向前,同樣跪坐下來,懷著崇敬,膜拜之意翻開經書。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這句太熟悉了,讀來很有感觸。不久前,我裝模作樣,跪在桌邊提筆融情,而今,在他身邊,我真真實實地拿著他的筆抄寫經文,雖然目的是為了處罰我,可我不覺得這是處罰。
“呀。”我寫了一個字,才回神過來,我根本不會用毛筆寫字,一個‘觀’字占了兩個格子,看起來醜的不入眼。
“怎麼了?”戒塵本不該受我打擾,可是他好像會偷偷地側目,看我寫字。
我捂著桌上的經書和紙張,尷尬地笑了笑,“戒塵師父,我想問清楚。”
“你問。”
“那個,你說的百遍,有沒有其他附加條件?”我的眼珠子飛轉,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戒塵放下經書,完全轉過身來,不解地反問:“貧僧不明白施主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比如說,有沒有要求字跡工整,或者其他。”
戒塵將目光移到桌上,我死死地遮住,字跡太醜,害怕被他看到。人說字如其人,我鋼筆字勉強可以,可是毛筆字完全外行。
“按照本寺的規矩,抄寫的經文一定是用的小楷,所以……”
“小楷?”我的天,這麼高的要求?我能寫得工整都很難了,還要求楷書字體,我練一輩子也不一定抄的完這一百遍《心經》。
愁眉苦臉的我分明瞟到戒塵嘴角微微上揚,他避開眸光,輕咳兩聲,“貧僧好像答應過施主,要教施主習字。”
“難不難?”
“難的話,施主就選擇放棄?”戒塵正色地問。
我搖著頭,將寫了醜字的紙張捏成一團,“再難也學,請戒塵師父教我。”
“這樣一來……”戒塵遲疑地囁嚅,“這樣一來,貧僧要收冬冬施主為女弟子了吧。”
“女弟子?”我愣神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