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不能化解仇恨。他隻想用自己的方式令他們放下,減輕他們的罪業,畢竟,他們也是受害者,不應該再遭受劫難。
自己的仁慈,卻將冬冬的命推上了絕路。這是戒塵意料之外,又無法接受的事實。
相思等歸期,花開彼岸時。
尋找冬冬,似乎並沒有歸期。思念大過於自責,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佛心動搖。夜闌人靜之時,他對著冬冬的畫像,再也控製不住。隱忍,像一條火蛇,灼燒著他的思念之心。
“施主不必害怕,貧僧隻是覺得,你的眼睛很像她……”戒塵不顧身份,隻想多看一眼與冬冬有著相似眼神的女人,記憶重疊,他根本就是忘不了啊,修行的路上,他連一個“忘”字都參不透,他有什麼資格做法師,戒塵惱怒自己的無能,又情不自禁地思念,雙重折磨令他精疲力盡。
倘若愛了,何必再逃。情,是逃不掉的,他切身體會,嚐了情愛,才知世人之苦。
“她來過了。”送走了冬冬,淨雲法師去了禪院,封閉的禪房,是戒塵的歸處。木魚警聲,梵音念佛,聽到她來過,他痛到不能自抑。
“總之,你也清楚,她就是你的劫數,渡與不渡,我不再強迫,你自己好好考慮。”淨雲法師,轉身背對他,歎息一聲,“明知自己有一劫,何苦用情太深。”
“情愛,怎能自控?”
佛祖不知,他隻想看著她,她隻想陪著他。彼此心念,遙遙無所歸。
輪回千年,他不為修行而來,卻為情愛所困。
“冬冬……”步入她身後,前塵過往折煞了一世羈絆。他擁住她,擁住了天地。最好的辦法,陪她渡劫,離人忘川,三生未改。
諸佛菩提,南無阿彌陀佛。
心中明淨,對她的情,再無阻礙,他帶著她,他的女人,遊曆了他的淨土。時間不多了,時間又很多,年年複年年,情愛不減,此生輪回,他必相隨,她亦如是,不離不棄。
“咳咳,你要好好地活著,好好修行,知道嗎……”冬冬勉強撐著自己站立,她的手,顫顫地拿著剃度的刀具,在戒塵頭上,剃掉最後一寸黑發,他為她生了發,她為他剃了它。
生了阿難,冬冬想要的“女魔王”,之後身體每況愈下,任憑戒塵醫術再高,也無力回天。他們都清楚,佛祖要了她,要他的心。深愛不渝,緩緩落幕。
心中空無一物,他的情,無邊無涯。
火,焚燒了你,也焚燒了我,
思念,帶走了你,也帶走了我。
“嗚嗚——”榮少和萌萌,琛哥和小離,榮三和小櫻……
全都上山來送冬冬最後一程(火葬),他們泣不成聲,唯獨戒塵,一言不發,淡泊平靜……
後來,他脫掉俗服,著一襲僧袍,在眾人的目送下,轉身遠去。
……
又過一春,榮莊來了兩位沙彌,他們送來一份錦盒和一封信,信上的意思,錦盒裏麵的物品,難辨真假,最好是轉送國家。
又過一夏,萌萌也誕下一子,她將姐姐的四個兒女視如己出,整個榮莊,再無清冷之日,似乎破了詛咒,榮莊又逐漸地恢複熱鬧,偌大的莊園,就應該和和氣氣,圓圓滿滿。
又過一秋,易政賢和二太的案子,也該終審了。
又過一冬,傳言,有人在雪野林地,見到過一個戴著鬥笠的僧人……
雪,下了數日。他還記得,那年的雪,下了很大,冬冬突然想聽曲子,他吹塤奏樂,他的小妻子,依偎他身邊,她笑得動情,恍如隔世。
“戒塵,我就問你,為什麼每一次聽你吹塤,感覺好像,好像聽到你的心,對,聽到你的心跳。”冬冬俏皮地眨眼,戒塵但笑不語,他羞於啟齒,他每次都是因思念才會吹塤,曲子有他的情,他的小妻子,聽到了,他就心滿意足了。
林間雪地裏,印著僧人的足跡,他踏遍山水,修行佛法,他答應她,好好地活著,好好地思念著,輪回的虛空,有一雙翅膀,展翅高飛,似如冬冬的影子,不離不棄地相伴於他。
雪一下,天地無聲,濁世淨白。
他持塤佇立山頭,他想說,這邊看雪,更美。
江山如畫,曲終人散,深沉的愛,如夢如幻。
渡情。阿彌陀佛,他已功德圓滿。
法號覺塵,百歲零七,於伽藍古寺涅槃。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