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蹲守(1 / 3)

沒人喜歡擁擠,除了“佛爺”。對他們而言,越擠越好。

人頭攢動中,大個兒和寸頭推搡喝罵,護著尤三從圍觀的人堆兒裏硬擠了出來。他們已經查明,裏麵其實也沒什麼新鮮的,大家不過都在像看怪物一樣,費力解讀著寫在地上的一首詩。

那是一首什麼樣的詩呢?

其實,他們也沒細看,他們根本不感興趣。再,他們也認不全地上那些字。別看他們都上過學,可不是知識越多越反動嗎?這年頭上學,除了學工學農就是軍訓和挖防空洞,壓根就沒翻過幾課本。

不過,許多圍觀的人卻對這首詩頗有爭議。有人那首詩念起來既不通順,又詞不達意,水平太低,沒什麼意思。可也有人非其中肯定大有玄機,字麵之外或許是另有含義。

也許正是因為人們各執一詞,所以自覺有點文化的人都被勾起了興趣,加入了這場沒有獎勵的解謎競賽。隻可惜,無論是藏頭、藏尾、遞進或是遞退,在場的人們把能想到的詩中藏秘方式大都試過了,卻仍沒有找到正確的破解辦法。

但不管怎麼,這兒鬧了這麼一出,還是把尤三給樂壞了。

這簡直是給的發財機會。這種情形,就是動作再大也察覺不了,這幫人身上的錢還不由著你掏?

尤三更因此受到了啟發,忍不住開始琢磨:這麼好的招兒老子怎麼沒想到?寫首破詩就能招這麼多人看?早知道咱也好好念念書。嗯,回去老子也得背兩首,以後每就這麼往廣場上一寫,那還不擎等著點“幹葉子”?

他越想越美,差點樂出了聲兒。緩過神來,才想起來進站口那兒,還有仨崽兒在傻等著呢。

情況已經探明,這麼好的機會,正好讓仨崽兒練練單獨“抓分”的手藝。於是尤三不再耽誤,趕緊把正遠處張望的仨崽兒招呼過來,要他們下場幹活。

待仨崽就位後,尤三和寸頭、大個兒各自散開,分別站在了人群外圍的不同地方,開始左顧右盼,觀察四周。

是的,他們這正是在為仨崽兒“巡風”(黑話,指望風看哨)。萬一仨崽兒要“捅炸了”或是有好事的人敢“狗拿耗子”,他們第一時間就會衝過去當“簾子”(黑話,指遮擋),替仨崽兒“擋風”(黑話,指掩護竊賊從容逃出險境)。

看熱鬧的人堆兒裏,人們還是擠著、擁著、生塞硬靠著。仨崽則在人縫中鑽來鑽去,如魚似水。

尤三正看著高興,可突然,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後方襲來,刺得他腦後就是一疼。

他一個激靈轉過身,帶著狐疑,開始用眼睛掃視身後。

周圍似乎毫無異常,前後左右還是亂哄哄的,散亂人流也照樣喧囂無序。可尤三的心裏卻隱隱透上來一股不安。

這感覺,沒著沒落,不是什麼好兆頭。這兒……不會有“雷子”吧?

尤三的擔心完全正確,他身後正有倆“雷子”盯著他呢。隻不過,這倆“雷子”抓賊可完全是“二把刀”。

邢正義、趙振民早就跟著洪衍武離開了大楊樹,他們現在正蹲在距離尤三一夥二十來米的牆根下,悄悄觀察著。而為了這個觀察地點,仨人還發生過一次的爭執。

剛才,按倆警察的意思,本來是覺得靠得再近些更能便於觀察,反正人多也暴露不了。可洪衍武卻偏不能靠得太近,如果那樣視線就容易被人堵嚴實了,不得瞅。結果邢正義和趙振民細一琢磨,還真是得承認洪衍武的話更有道理。

而就在這個過程裏,洪衍武把倆警察的情緒變化都看在眼裏,直到他們聽從了他的意見,他才算踏實。他其實就怕這倆警察自持身份,固執己見。要是那樣,他就是再有本事也難以成事。但現在看,這倆警察還都挺開通。雖然他們看他眼神還帶著猜忌和審視,可誰讓他是個勞教份子呢?他對此也並不強求,隻要幹事的時候,倆警察能務實、講理就好。而目前看,他們還算是能成事的人。

洪衍武心知倆警察水平有限,待他們都蹲好後,沒等詢問,先為他們指明仨團夥主犯所長的位置。

“看,正回頭的那個精壯漢子。再看他對麵,靠牆的那個大個兒,還有剛蹲下的那個寸頭。他們仨就是你們要找的主犯。感覺出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了嗎?”

邢正義似乎覺得被輕視了,冷著臉撇了一眼洪衍武,沒話。

趙振民倒是一笑,“別瞧人。這我們知道,這夥賊是在看人。因為他們過來的目的不是看熱鬧,是偷錢。所以他們的眼睛隻注意周圍的人,眼神都跟帶勾似的,死盯。”

洪衍武點頭,接著又問。“那你們分得出他們仨哪個是頭兒嗎?”

這下趙振民可拿不準了,邢正義開口。“是那個大個兒?……不,是穿灰色人民裝,挺精幹的那個吧?”

洪衍武又點點頭。“對,那就是尤三。是這夥兒‘佛爺’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