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月6日,除夕終於來臨。
這一,京城的人們一早醒來,普遍發現花板被大雪的反光照亮。原來老爺應景兒,竟從昨夜裏開始下起了雪。
盡管職工們今還要上班。可畢竟對大多數人而言,這是長假前的最後一了。
重要的倒是這麼一來,年味兒可更足了。再配著零碎的鞭炮聲兒,熟人們街上打招呼,無不要喜氣洋洋地上一聲兒“下雪好,瑞雪兆豐年!”
與洪家人一起吃過了一頓白麵饅頭、米粥,就上醬蘿卜和暴醃脆白菜的早飯後,“百子”就急著回去了。
這個日子口,可沒人在外多耽擱,否則老人是要有怨言的。就是再不是東西的人,這一也知道要當回好兒子。
洪衍武明白這個道理,沒有挽留。之後,他便和家人坐在洪家堂屋裏,賞著窗外的雪景,對著桌上盛開的水仙,喝茶消食兒。
屋裏很暖,火爐子燒得很旺,在水壺散發出的嫋嫋霧氣中,吃飽喝足人們很是懶得話,雖然都知道該點什麼,可就是沒人開口。
實話,要不是望著窗外繽紛不絕,洪祿承忽有所感,突然間念出一句“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來,恐怕在座的各位沒準都能睡著了。
但好在有了這麼一句,也就招得洪家的“文曲星”詩性大發,跟著朗誦起“偉大領袖”的詩詞,算是徹底破除了屋裏昏昏欲睡的氣氛。
“雪壓冬雲白絮飛,萬花紛謝一時稀。高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
可盡管如此,但洪衍武卻實在有點受不了這股子酸勁兒。他馬上提出抗議。
“爸,二哥,你們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也太文了!大過年的,咱們來兩句熱鬧的、有意思的行不行?”
罷,他清了清嗓子,便開始“獻寶”。
“你們聽我的,燕山雪花大如席,飄落洪家大院裏。白地白樹也白,今兒個我想吃燉雞……”
此詩一出,無論洪家人還是陳力泉,舉座皆笑。誰都明白過來,洪衍武這是故意逗大家找樂子。
洪衍文馬上湊趣地誇了洪衍武幾句,他這的詩,與“地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這幾句類似,同有形神兼備之妙。
不過笑過之後,洪祿承卻是慧眼如炬,掀開了洪衍武的老底兒。
“得了吧,老二你就甭抬舉他了。這也叫詩嗎?頭一句照搬的是李白,第三句剽竊的張打油(中唐時代人,打油詩創始人。因張打油平時愛作一些以俚語俗話為主,不講平仄對仗,難登大雅之堂的幽默詩,後人便把這種詩冠以“打油詩”之名),就末了一句是他自己的,倒是很有真性情,終歸也沒離開吃。他這一首,跟過去張宗昌的詩集如出自一個師傅般地相似,可見也就是個狗肉將軍的水平。”
哪知洪衍武卻仍振振有詞。
“爸,您這麼未免有失偏頗。其實張宗昌至少比那些“子曰”坦誠多了。就他的那首《詠雪》吧,什麼東西上飛,東一堆來西一堆。莫非玉皇蓋金殿,篩石灰呀篩石灰。這詩作得多麼樸實易懂,還挺有畫麵感的,您能不形象嗎?所以狗肉將軍也有點才氣,我愛他的詩……”
這話一,洪祿承是哭笑不得地搖著頭,大家也又都笑了。
除夕也有除夕要幹的事兒,在舊社會,這一應該是過年最忙的一。
因為那時的人們講究迷信,祭祖、迎神是這一的重中之重,各項繁文縟節多不勝數,不把一大家子人都折騰個精疲力竭絕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