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1978年的八月,氣持續炎熱,人心也更為浮躁。
當月,除了中央宣布撤銷學校中的紅衛兵組織。京城市文化局召開落實政策大會,為曹禺、趙起揚、江風、胡沙等8位領導幹部,和馬連良、李再雯(白玉霜)、荀慧生、葉盛章、侯喜瑞、秦仲文等老藝術家平反昭雪,恢複名譽這兩件大事以外。對民間影響最大的還有三個內容。
一,1978年夏季高考發榜。
二,京城恢複律師製度。
三,《十月》大型文藝叢刊創刊。
而這三件事又尤以高考一事最受人矚目。
這不但因為這次高考是全國首次統一命題,分省錄取。也是因為這件事是與人民利益最息息相關的,它對每個人的影響是立竿見影的。
誰要是能夠金榜題名,也就意味著自己的人生走上了一片坦途。將獲得身邊無數人的尊敬、羨慕與嫉妒。
是鯉魚跳龍門,一夕之間改變命運,絕非虛言聳聽。
這件事具體到洪衍武身上,盡管他不大在意,甚至可以漠不關心,還以為和他自己毫無關係。但命中注定與他這一生頗有淵源的兩個人,竟一一又都高中了
而距離他最近的,就是那個打一直和他不對付,卻偏偏又有個好姐姐的水瀾了。
8月15日,在京郊插隊的水瀾拿著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回了家,可把水庚生和水嬸兒高興壞了。
他們這輩子沒兒子,本是最大的遺憾,可誰能想到養得姑娘個個爭氣。老大上了京大,老二又考上了菁華,整個福儒裏也沒一家人有他們這份兒體麵。
提氣,高興,精神!
水嬸兒因水清弄回個孩子憋在心裏的鬱悶也清空了大半兒,幾個月以來頭一次麵上泛起了紅光。
當風塵仆仆的水瀾一進門,她不但手腳不歇地伺候二閨女洗臉,更衣,收拾行李。還指派水庚生和放了暑假的三丫頭水漣,分頭副食店買菜、買麵、買肉。
這是打算親自操持,中午連炸醬麵帶燉肉,要好好給二閨女補一補。
水瀾這也是頭一次見著水清帶回來的孩子。可還沒仔細地看上一眼,她乍一聽孩子跟了水家的姓,取個名叫水影,就點兒不樂意了。
她心裏琢磨,這算什麼事兒啊?就跟媽又生了個老四似的。看姐姐這意思,是打算就這麼養在家裏了。這不明不白的,別人問起來都不好解釋。
跟著,她不得不礙於情麵抱了孩子一會兒。可那孩子哇哇直哭不,還滋了她身上一泡尿。她就更沒什麼興致了。換了件兒衣服後就唉聲歎氣,直埋怨水清犯傻。
她一有了這孩子,不但家裏添了大麻煩,還會影響姐姐學習。甚至連今後姐姐找對象都麻煩。最關鍵的是孩子還沒戶口,今後上幼兒園,上學都是問題。
水清本是生好氣性,春節又沒見著水瀾。既想念這個妹妹,又覺著她是為自己好,就耐著性子跟妹妹解釋。
她影是自己同學冉麗影的孩子。孩子爸找不著了,冉家也沒其他人了。她不管誰來管?何況這也是冉麗影最後的一個遺願,她在床頭親口答應的。
可她卻沒想到,水瀾竟對此嗤之以鼻,對她的評價隻有“迂腐”二字。還現在這種事兒多了去了。男女知青生了孩子送老鄉的多的是。居然勸她盡快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
這下水清可真生氣了,她“水瀾,姐絕不給家裏添麻煩,今後更不會給你添麻煩。隻要畢業有了工作,孩子我就盡快接出去自己養。別忘了,你和水漣可都是我幫著媽把你們帶大的,洗洗涮涮、喂水喂飯、把屎把尿,哪樣兒我沒幹過?我不信憑我自己養不活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