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祝家裏的這件大喜事,1月日晚上,洪家沒開夥做飯。
趁著高興勁兒,洪祿承和王蘊琳宣布要帶大家下館子,直接把晚餐定在了王府井的“民族飯莊”,去吃涮羊肉。
所謂“民族飯莊”,其實就是京城家喻戶曉的老字號“順東來”。
這家一直位於“東安市場”京城的清真菜館兒,開業於清光緒二十八年(190年)。
剛開始時,“東安市場”隻是“神機營”荒廢的三十畝練兵場。“順東來”也隻是賣黃土的丁子清在這裏開的一家粥鋪。
直到民國三年(1914年),丁子清從當時以經營涮羊肉名滿京城的“正陽樓飯莊”,挖來了紅案師傅鄭春榮,又在原地蓋起了三間青磚灰瓦的鋪麵房。“順東來”這才改名為“順東來羊肉館”,經營爆、烤、涮羊肉。
雖然鄭師傅有一手可以把一斤羊肉切成四寸長,一寸寬,薄如紙張八十片的功夫,讓羊肉館生意很興隆。
可由於0世紀之初京城中回民有著窮苦人多的特點,“教門”中的商賈又有秉承教義,做公益,“寫乜帖”的講究。“順東來”並沒有就此變成隻招待闊主顧的高門檻。
(注:乜帖Niyah,“教門”用語。阿拉伯語音譯,原意為“心願”、“舉意”。指“教門”信徒在禮拜、封齋、施舍、朝覲宰牲、設宴待客、舉行紀念亡者儀式前,從內心發出或口頭表達的意願。有些地區“教門”信徒專指各種原因的施舍和對宗教的捐贈。)
它不但經營利潤高的飲食,原來物美價廉的中低檔食品也沒放棄。還照樣招待過去那些不太體麵的老主顧、窮哥們兒。
後來隨著業務不斷發展,羊肉館的生意蒸蒸日上。到民國十九年(190年)的時候,“順東來”已經擴建為三層樓的規模。徹底超越了日漸沒落的“正陽樓”,成為京城首屈一指以經營涮羊肉為特色的大菜館。
解放之後,“順東來”也一直深受共和國領導人們的喜愛和好評。總理、陳老總、偉人都在這裏宴請過不少外國領導人。
1966年底,由於“東安市場”麵臨改造。“順東來”便遷至“新僑飯店”營業,並因“運動”中的改名風潮更名為“民族餐廳”。
直至1969年新樓落成,“東安市場”變成了“東風市場”,“順東來”才又遷回原址營業,店名則再次改為了“民族飯莊”。
而今洪家人集體光顧之時,其實正是“民族飯莊”職工最多,營業麵積最大的時候。
它雖然仍為三層樓房,但卻已經達到了700平米。
一二三層各有一個供百人進餐的大眾化餐廳。一樓設吃部,供應奶油炸糕、奶酪、芝麻燒餅和各類甜食。二樓設有九個單間雅座。三樓有兩個高級宴會廳。
不用,以洪家人喜靜的性子和不愛招搖的做派,以及剛獲得摘帽,懷揣一筆巨額財富還有點惴惴不安的心理。那一定是希望在二樓雅間裏就餐了。
領導人專用?
那到不怕,洪衍武有經驗,兩盒好煙一遞,一盒前堂,一盒後廚就全解決了。
不過他這動作可沒瞞過他老子。洪祿承看見了可是連嘬牙花子帶搖頭的。
洪衍武看在眼裏,本以為他爸爸又看他不順眼了,卻沒想到心翼翼地一過問才知道,洪祿承原來不是衝他,而且感歎如今餐飲業的服務差勁。
洪祿承嘴裏直念叨,“過去飯莊子講究三寶。廚工、跑堂和茶房。除了廚師手藝要好,跑堂的服務周到和茶房的知禮懂禮也是一樣的重要。我記得公私合營以後還不這樣呢?現在怎麼想要個合適點的座兒,還得賄賂堂倌兒呢?這是他們的本分啊?”
其實老爺子這麼想並不奇怪,主要是因為幹飯莊子就是洪家的老本行,這些毛病在旁人眼裏不算什麼,在他眼裏可就是比還大的事兒了。
何況他也是太久沒下館子了。洪家一直窮得很,這麼多年,也就是上次壽敬方招待完顏允泰的那頓烤鴨子,他才作陪了一次。白了,就是缺乏對社會環境正確認識,與時代有點脫節了。
洪衍武當然明白這一點。他也挺會,幾句話就把“鐵飯碗”和“計劃經濟”的毛病給他爸爸解釋清楚了。
末了還呢,“您是做老了生意的,這就是壟斷經營、囤貨居奇唄,不奇怪!這年頭,幹好幹壞一個樣。您不給點好處,誰給您盡心辦事啊?不過您也甭急,慢慢看。單田芳不都了麼?下分久必合,合就必分。什麼都是周而複始的。我相信,不正常的事兒早晚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