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店裏那些看熱鬧們的年輕所想不同。洪衍武半點兒喜氣洋洋也沒有,是相當不情願地跟著葉璿一前一後走出“興居”的。
他心裏的別扭和如鋒芒在背,落在這些人的眼裏,大約成了輸掉一盒煙的不自在。
沒人能想象得到,居然還有人不願意見這麼漂亮的姑娘的。能和這樣的姑娘待在一起,哪怕不是搞對象,別人都得高看三分,這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洪衍武要真敢出心裏話,都得被罵矯情,被人詛咒。
但事實就是事實,無論別人怎麼看。作為當事人的洪衍武心裏真的沒有半點虛榮和快意,隻有不知所措,和為難、忐忑交織在一起。
葉璿走進洪衍武的生活,真的純屬隻是一個意外。
他跟她在一起,除了求她幫忙,最多也就是一種友誼,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他把她當成過異性。但後來在他的心裏,葉璿已經變成了一個永遠是那個沒長大的姑娘,活潑、任性。
他可以完全無愧於心地,再沒動過壞心,純潔得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那次突兀的告白,雖然葉璿很認真、很癡情,可他心情隻是水過地皮濕,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跡。
他不但沒有動過一絲想做人家乘龍快婿的心思,甚至後來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他非常清楚,無論怎樣,自己都絕對不會和葉璿發生什麼的。
他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隻無知且固執地認為未來充滿一切可能的毛頭夥子。
他不但清楚地知道自己想過什麼日子,該過什麼日子,也知道他和葉璿之間社會界限懸殊,完全不存在一絲的可能性。
話到根兒上,他就是沒有“糖心兒”,也不會自討苦吃,娶這麼一個高門高戶的媳婦兒跟自己為難。
所以他今給自己的定下的目標,根本沒有絲毫猶豫,就是一定要在這件事上和葉璿徹底做個了結。
唯一可以靈活掌握的,也就是談話方式和方法的問題。
談深了,他怕傷人。談淺了,他又怕對方不能理解。但這也沒辦法,也隻能臨時應變,視情況而定了……
為了話方便,洪衍武和葉璿一直走到大前門的箭樓之下。
在這座巍峨的城樓後麵,就是全國人民心目中首都的中心——安門廣場。偉大領袖紀念堂、人民英雄紀念碑,由南至北依次排列到安門城樓下的“金水橋”前。
在這兒談話有幾個好處。
一是地方空曠,倆人找個沒人的地方談話不易被別人聽到,避免了尷尬。二就是風兒一吹相當涼快,洪衍武一身的豬大腸味兒也熏不著葉璿。三還能憑空增添一定的莊嚴氣氛,顯得很有幾分儀式感。
但唯獨有一點不好的是。就是倆人衣著樣貌相距太遠了。
葉璿的高雅和貴氣,與洪衍武一件油膩的廚師上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至於他們周邊經過的人總要頻頻行注目禮。這一點,讓葉璿相當不自在。
果然,她一張口,就是針對洪衍武的樣子。
“你這穿得是什麼呀?又髒臭的!白的都變成了黃的了,跟叫花子似的,難怪別人老看你呢……”
“這兩手懶了,工作服沒洗。那什麼……你放心,我站在下風處,離你遠點,熏不著你……”
洪衍武也為了自己埋汰有點不好意思的。可跟著一轉眼珠,他就想到了如何把眼前的不利形勢轉為有利。
“……不過別人看過來,可不單單是因為我穿得破,也因為你穿得太好了。咱倆站在這兒,一個明麗非常,一個油汙不堪,誰還能不好奇啊?這責任不能都怪我啊。哎,對了,這兒過往的人多,備不住就能撞見熟人,你有什麼話就快吧。別回頭真讓人瞅見,再害得你丟人,不好解釋……”
這話洪衍武自以為聰明,覺得可以盡快結束這次讓人尷尬的見麵。
可他卻沒想到,這一下就讓早有成見的葉璿抓住了話裏的要點,反倒更誤會了。
她馬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在用玩世不恭的姿態掩蓋自己的自卑。以前我不明白,但現在我明白了。表麵上你拒絕別人看上去很有自尊。可實際上,這卻是你沒有自信的表現。你生怕和比你優秀的人在一起,隻願意待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不敢往前方邁步。有句話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你是不是就是這樣?你是不是認定了自己不會有光明的前途,才會害怕接受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