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聲發大財確實是明智之舉。可得了旁人的好處,事後不思回報,揣著明白裝糊塗,就跟沒有這回事一樣,那可就是愚蠢之舉了。
想想吧,占便宜隻是一時的。誰真這麼幹,就衝這樣的為人,下回再有好事,誰還想著你呢?豈不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顯然,洪衍武是不會如此行事的。
從功利的角度來,他懂得培養利益同盟的重要性。從德行的角度出發,他雖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卻願意做個知恩善報的人。
所以對於王漢平和劉桂友這兩位老木匠,他是不會忘記的。
為了酬謝二人,他把兩個人約出來吃了頓飯。每個人給了一個信封,裏麵是二百塊錢。
實話。這已經是考慮到對方的心理承受能力,特意往少了給的了。
可沒想到兩個老木匠還是有點承受不了。
他們死活不要,非錢給的太多了。還聲稱本來就是幫個忙的事兒。真要謝的話一人給買兩瓶酒表個心意足以。
最後洪衍武不得已,隻能是家裏的不少舊家具有殘缺,少不了得麻煩兩位師傅抽空給看看。這算是先預支的工錢行不行?
這樣,兩個老木匠才挺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要不過去耍手藝的人實在呢。他們不去考慮洪衍武因他們得了多大的好處,隻覺得自己沒費什麼事,如此不勞而獲太過。
為了這點錢,倒是反過頭來對洪衍武感激不盡,覺得欠他一份呢。
其實還不獨王漢平和劉桂友兩位老師傅如此。李福也是一樣。
就在洪衍武請兩個老木匠吃飯的這下午,李福同樣去了福儒裏來見洪祿承。
寒暄之後坐下來還沒話呢,李福先把一個裝著錢的信封放在了桌上,然後推給了洪祿承。
洪祿承從桌上拿過來一看,見裏麵是幾十張鈔票,一下就糊塗了。
“老李,你這什麼意思啊?”
李福剛剛舉起茶杯,聽聞趕緊匆匆噙了一口放下。
“嗨,這都是武那孩子給我的。開始是婚事之後,他找我來,先給了一百。是謝我幫著操持喜宴。我這是份內的事兒嘛,我已經每月拿錢了,用不著這個。可他還非給不可,我不要,這孩子就把錢硬給撂下走了。”
“後來呢,他一直就沒去我那兒。我本想著回頭等端午大家夥去老宅子過節去,我再把錢給他。可昨兒他又找我來了,這次沒拿走上次放下的錢,竟然又給了二百,是請我幫忙,把過去跑堂和茶房那套規矩寫一寫……”
洪祿承聽到這裏,眉頭輕輕一挑。
“哦?他讓你寫跑堂和茶房的規矩?這錢是酬勞嗎?”
李福趕緊苦笑著點頭。
“是啊,他想知道知道過去咱們老鋪是怎麼做買賣的。還事無巨細,其實也不限於跑堂和茶房,讓我能寫點什麼就寫點什麼。我就了,你想知道什麼你就開口問我,我告訴你不就完了,還費這事兒幹嘛?”
“可您猜他什麼?他這些東西今後有大用,是什麼曆史……傳承,是寶貴的知識。他聽我,他也要錄音、要記錄、要整理。所以最好讓我先寫出來,他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問、再補充,這樣反倒還省事些……”
洪祿承聽到這兒不由嗔怪。
“嘿,這子,他倒是會偷懶啊。求學問就是這種態度?這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胡鬧。”
李福趕緊替洪衍武聲辯。
“別別,您別這麼。我這算什麼學問啊,而且孩子的心也是誠的。武就惦記怎麼把老鋪重張呢,那胸中有大抱負……”
這話一下觸動了洪祿承的神經。
“等等……老李,你什麼?他……他要弄這個,是為了老鋪重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