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炙雞的味道真不錯,不過就是洪衍武給水曉影留了個大雞腿,他和泉子分剩下的,就有點不過癮了。
但這沒關係,得洪衍武運氣是真好。
幾後,正趕上了廠長楊佑維的生日。
而楊廠長專門點了一道菜,正是那道讓洪衍武魂牽夢縈,初次嚐過就驚豔難忘的“椒鹽蝦”。
所以“張大勺”趁勢就便,多炸出來一份兒,也就滿足了洪衍武的夙願。
這次照樣是不便宜,二十隻蝦,還是三十塊錢。
但就是這個價兒,洪衍武也得承認,真值!
因為要知道,一道菜的味道其實是食材、感覺、氛圍與味覺的互動關係。
一旦有元素丟失或改變,人們就會覺得味道發生了改變,或許下一次吃就不會感到這麼神奇了。
但手藝高明到一定的程度上,卻能夠最大程度的克服這一點。
顯然,“張大勺”就是這樣的人。
他再次做的“椒鹽蝦”,口味在洪衍武和陳力泉看來,完全和上次一般無二。
哪怕是大熱的,倆人用手托著盤子,蹲在廚房外頭的陰涼地兒吃的,也仍然成功地讓他們沉醉於那酥脆的爽快感之中。
甚至通過這一次加深了解,還讓他們倆更明顯感到了這道“椒鹽蝦”與普通炸食的不同之處。
那就是居然會讓人產生輕盈的感覺。
是的!
出自張大勺之手的炸蝦,既沒有厚厚的麵團,也沒有止不住外溢的重油,而是一層薄薄的麵衣。
不膩!一點都不膩!
不光是味覺和嗅覺,就連視覺也是一樣。
眼瞅著“椒鹽蝦”從盤子中一個個夾起來,盤底居然沒有什麼油。
常人或許感覺不到什麼,但隻要炸過東西的人,那誰都明白,這絕對是神乎其神的奇跡了。
但這仍舊隻能體現出“張大勺”一半的手段來。
最蹊蹺的地方,其實是麵衣裏麵的蝦肉口感。
那是香嫩異常,彈軟白膩啊。
要知道這可是炸食,蝦味兒不但一點沒被油炸所掩蓋,反而出奇的濃鬱。
所以內外相交形成的口感,是一聲“哢吧”勁脆之後的綿軟充盈,然後這才反上椒鹽,把舌頭的精神和敏感提升到極致。
這就是精華所在,明明是凍蝦,可卻能做出鮮蝦的味道。
不誇張的,這樣極盡鮮美的口感,已經完全突破了這種特定烹飪手段的限製。
“張大勺”又是怎麼做到的呢?從常識來,這種味道明明就不應該存在啊!
這個問題,洪衍武太好奇了。實在沒忍住,等午飯時間過後,還是硬著頭皮問了。
他原本是沒抱希望的,老家夥防賊似的防他,怎麼可能呢?
可是沒想到,就因為他的問題正問在了點上,宛如一下戳中了“張大勺”的癢癢肉。
老家夥樂不津兒的,還真回答了。
怎麼做到的啊?
訣竅其實就四個字,“火候”和“調味”。
可別看簡單四個字,真要做到可難了去了。
就像那首歌唱得一樣啊,“嘿蛋炒飯,最簡單也最困難”。
具體怎麼個難呢?
“張大勺”自己是這麼的。
“水油不相融知道嗎?炸蝦重點就在於對蝦肉裏水分的控製。白了蝦的外麵是被炸熟的,裏麵可是被熱油逼出的水分蒸熟的。其實蝦在半熟與全熟之間轉換的一刻,才是最為甘美的。這道菜的訣竅就在於,撈出來放在盤子裏,讓你吃的時候,蝦肉的火候正好就在這轉換之間,剛剛好的那個點上。”
“要做到這個,油溫得恰到好處,入鍋短短幾十秒,早一點就粘,遲一點就幹。沒到或者是過了,口感都完蛋。具體什麼火候,光拿嘴可不出來。要想明白,你得自己站在油鍋前炸,練。炸到什麼時候能聽懂油跟你的話了,也看得懂油泡的表情了,才有可能體會到。”
“你味道啊?提前得醃漬。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調味可是咱北方菜最擅長的玩意啊。為什麼這麼?因為北方不同於南方,不會四季都有鮮貨。那怎麼辦?就得從勺口上找補,即使是失了鮮味、味同嚼蠟的食材,廚師也得做的好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