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有淡淡的清香,不似其它妃嬪的宮中香鼎裏燃燒的香料,而是取那些鮮花做成的汁子調製而成,容卿深深一個呼吸,那些香氣淡雅而清冽,讓人心神寧靜。
他輕輕邁步,房間裏的陳設布置都是當初容太後精挑細選,還有一些是自己賞的,至於當時為什麼賞,又賞了些什麼,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此時,他卻無心觀看,隻因為那個側坐在梳妝台前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背對著門,隻留給他一個背影,身上的裙子長長的拖到地上,如在她腳下綻開的雪白梅花,她的烏發隻是隨意的一挽,如黑色的絲綢般在身後輕輕的散了開來,滑過她細嫩的肩膀,在腰間輕輕的飄蕩。
她的腰肢纖細,線條流暢似上好的官窯燒製出的獨一無二的瓶子,她靜靜的坐在那裏,姿態優雅,無聲勝有聲。
燭火並不明亮,輕柔的光芒像一圈圈的光暈,暈到她的身上,那暖意似乎溫到人的心裏,眼神也跟著有些迷蒙。
容卿的心頭似乎一暖並一鬆,像是初春裏那從堅冰中融化而來的水,“叮”的一聲落入心間,那片幹涸的心田中突然潤了潤,有些微微的癢,伴隨著那點暖意,滋生出細嫩的芽來。
他心神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間慢慢走上前去,黑色錦緞繡著祥雲的靴子踩在地毯上,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腳步有些飄浮。
不知為何,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他輕輕的歎了一聲。
這一歎,手掌下的人似乎微微一顫,肩膀微微一動。
“別怕。”容卿的聲音微啞,低低的傳來,“可情,朕……”
手掌下的肩膀果然不動了,容卿微眯了眼睛,感覺手掌下的溫度,心中又是一歎,“可情,你入宮多久了?朕好像……不記得了,隻記得你那個時候稚嫩的像是一個孩子,又是母後執意要讓你入宮的,朕其實就從心裏有些……”
他還沒有說完,忽然門外有腳步聲響起,雖然很輕,但是卻清晰的入了容卿的耳朵,這房間裏的氣氛也刹那間發生了變化,方才的溫軟氣息皆消失不見。
容卿正要回頭,忽然聽到有人聲音清亮且充滿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聽到這個聲音,容卿的撫著肩膀的手瞬間變成了爪形,與此同時,他霍然回首,身後的女子穿著一身普通宮女的衣服,隻不過是稍稍做了改動,袖口、褲腳都束了起來,腰間的腰帶也紮成了板帶,看上去有些像騎馬裝。
重點是,那女子烏發高束,那一張臉完全的露出出來,烏眉飛揚,眼眸晶亮,紅唇如花,不是冷可情是誰?
容卿心中的怒意如滔天巨浪,之前的絲絲暖意刹那間如滾燙的熱油奔湧,那顆微微冒出綠芽的小苗也瞬間被燙死,消失無痕跡。
他緊抿的嘴唇如刀,手掌下用力,狠狠的一甩,那個之前聽他難得輕聲細語的女子驚呼了一聲,被甩到了冷可情的腳下,“咣”的一聲容卿順手扔出了桌子上的茶壺,白瓷茶壺摔得粉碎,裏麵的冷茶也濕了地毯,幾片茶葉軟趴趴的掛在碎裂的殘片上,毫無生氣。
冷可情瞪圓了眼睛,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幾秒之內,她還納悶容卿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裏來,他不是應該在上書房等著他的黑雲騎回去報信的嗎?
而且,這好好的突然發的什麼邪火?大半夜的跑到這裏來隻為了施展他帝王的威力?
冷可情挑了挑眉,正要開口發彪,還沒有來得及吐出一個字,隻見容卿狠狠的一揮手,帶著幾分殺伐之勢,聲音冰冷如冰塊兒狠狠的砸下來,“來人!拖出去!殺!”
最後一個字猶如釘子,似牢牢釘入冷可情的嘴裏,讓她半晌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很快,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隊侍衛,呼啦啦闖進了屋子裏,有兩個探出手來就擰住了跪在那裏的宮女。
冷可情看著那宮女滿臉的淚痕,她還很年輕,就在自己出去之前,自己還給她化了妝讓她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她私心裏也是想著,讓她扮一扮自己,讓這院中的人不知道自己偷偷跑出去了,連安慧也要騙住,省得她萬一給容卿報信。
如今看來,這一個私心,卻害得這個無辜的宮女就要命喪黃泉。
那宮女盡管流淚顫抖,卻沒有開口求饒,她緊緊的咬著嘴唇,臉色蒼白,眼神惶恐而無助。
那些淚似乎滾燙,燙得冷可情的心尖都跟著顫了顫,她轉頭看著容卿,“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