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太後的目光移開慕容晉的臉,她多看這張臉一秒,就有一百個想要殺死他的心思,她的指甲緊緊掐入掌心,看著窗外那翻滾的雲層終於逼到眼前來,她微微閉了閉眼。
良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緩緩吐出。
“好。”
容卿剛剛回到上書房,還沒有坐穩當,布公公便從外麵進來道:“皇上,丞相大人來了。”
“嗯?”容卿的眉梢一挑,“他的消息倒是靈通。”
布公公垂了垂頭,沒有說話,隻等待容卿的吩咐。
“讓他進來吧……”容卿擺了擺手說道。
“是。”布公公領命而去,時間不大,便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慕容晉快步來到容卿的麵前,在不遠處跪下,深深的俯下身去,頭抵著扶在地上的手,聲音顫抖的說道:“皇上,皇上……老臣見過皇上。”
容卿看著他抽動的肩膀,沉吟了半晌,慢慢說道:“丞相這是怎麼了?何事至於如此?”
慕容晉的心頭一跳,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女兒的事是她派人出宮送的信,皇上的旨意還未曾到達三宮六院,何況他這個宮外之臣,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知道這件事?
他的腦子飛快轉了轉,心中知道這位皇帝雖然年輕,但著實是個厲害的角色,喜怒不形於色,心思更是縝密,他頓了頓,喘了口氣說道:“臣特來請罪。”
“噢?”容卿的聲音依舊淡淡,像是殿角處的香鼎裏冒出的煙氣。
“臣……遇雨夜而未睡好,夜中驚醒數次,臣唯一的牽掛便是蓮妃娘娘,所以……臣私下裏想著進一趟瞧上一瞧,不成想……”他的話未說完,又落下淚來。
拳拳愛女之心,一位老父親痛哭流涕的關懷。
容卿看著俯地而泣的慕容晉,目光卻是出奇的平靜,就像是看著一頭在假意求饒的狼,他等慕容晉哭完,淡淡的說道:“愛卿先平身罷。”
“皇上……”慕容晉的身子沒有起來,反而更往地上趴了趴,“蓮妃娘娘是老臣的愛女,看在老臣為皇上效忠的份兒上……”
“丞相,你可知道,慕容蓮都做了什麼?”容卿打斷他的話,聲音如潺潺冬水,一寸一寸,被冰凍住,“朕以為,朕沒有動及她的家人,已經算是恩賜。”
慕容晉終於抬起頭,臉上是錯愕的表情,他還真是不知道慕容連到底幹了什麼,報信之人並不敢久留,隻是匆匆遞了一張字條,送到了丞相府的門前,隻說被貶入了冷宮,並未說什麼為了什麼。
“皇上……”他喃喃道,卻已經失了之前的氣勢。
容卿坐在龍椅上,手掌扶著扶手,手指落在金龍的額間,他的目光微冷,似九天之上的飛龍落於雪山之上,目光冷而遙遠的看來,平靜的看著踏入它領地的人,隻待下一個轉身,便亮出利爪。
慕容晉心中不由得驚了驚,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這兩年容卿日益強大,城府極深,當年年幼登基,四方的勢力都蠢蠢欲動,這幾年中容卿的動作如雷霆,早已經讓那些不安穩勢力日益臣服,而自己也收斂了不少。
他愈發覺得,這個年輕的帝王不動則罷,動起來卻狠辣從不留情,不知從何時起,不知不覺間,他對容卿有了畏懼之心。
比如此時。
慕容晉抹了一把淚,垂下頭思索著合適的言辭,他低聲說道:“皇上,蓮妃娘娘還年輕,性子不夠沉穩,若是做錯了什麼,也定當是因為太在意皇上的緣故,她時常對臣說起,一腔情意都交給了您,若是能得到您的寵愛,她……”
“丞相,朕有些累了,昨夜因為蓮妃之事一夜未睡,你先讓朕休息片刻,如何?”容卿再次打斷他的話,語氣依舊平靜,聽不出喜怒。
慕容晉的心卻微微一沉,皇帝沒有答允,便是不同意的意思了,可現在皇帝以要休息為由,自己也不能攔著,若是……龍體有恙,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因此,他隻能又抽泣了幾聲,再次拜了拜容卿道:“老臣先行告退。”
容卿沒有再開口,隻是看著他站起身來,慢慢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容卿的眼底迅速湧起冰色,臉色如窗外陰雲翻卷的天空。
他冷冷的笑了笑,這一次,慕容蓮觸動了自己的底線,無論如何,是不能再饒她了,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比一次嚴重,她是否真的把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