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天元十六年六月七日（西元2016年）洛陽南郊北雲山
北雲山，北雲山。
洛水東流雲北轉。
莫去清州白骨地，
惡鬼羅刹千千萬。
——洛陽兒歌
洛陽的南郊有山，名曰北雲。相傳站在山頂的望亭，雲皆在山北，山南無雲。
深夜，裴程拿著酒壺，仰著脖子咕咚咕咚又灌了幾口。他坐在山頂的一塊巨石上，俯瞰著燈火通明的洛陽城。三年時間過的十分漫長，這三年來。裴程早已對時間失去了概念，昨天發生的事和去年發生的事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區別。
自己渾渾噩噩度過了三年，本以為時間可以幫助自己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來，但是已經三年了。自己每次經過自家宅院門口，總還是以往媚娘就在府裏。自己整日流連勾欄酒肆之中，實在不想回那個傷心地。
三年中，家中走的走，散的散，唯有那個老仆一直在守著宅院。裴程什麼也不想去想，躺在磐石上。伸著一隻手去夠天上的星星，裴程把星星攥在手裏。放到眼旁，輕輕的打開手掌。星星還在天上。並沒有在他手裏。
“哼。”
裴程滿臉酒氣，翻了個身。他四肢蜷縮在一起，不想回家。
裴程突然猛地坐了起來，呆了短短片刻。對著空氣說起話來。
“哎呀，哎呀！裴左使，恭。。喜，恭喜啊！”
然後突然又換了一副表情，自言自語道。
“哪裏。。哪裏。”
“恭喜裴大人新婚，娶得這麼賢惠的娘子。”
“哎呀，哎呀！府裏請，府裏請。”
裴程像瘋子一樣自作自答了很久，突然他又愣了一下，把頭埋進兩腿，緊緊抱著膝蓋。低聲抽噎起來。
“媚娘。我。。。我。。想你。”
樹上幾隻夜梟嘶嚎著，洛陽城裏的妓館酒肆發出的歡笑聲仿佛在這荒郊野嶺也能聽的分毫不差，城裏的燈火更亮了。
裴程好久沒哭了，他埋頭抽噎著。同時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防止哭的聲音太大被別人聽到。雖然深夜時分的北雲山，不可能有人。
過了很久，裴程哭到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把酒壺栓在腰帶上，慢慢的從磐石上滑下來。順著山路一搖一擺的下山了。
裴程走了兩三步，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
“我怎麼之前沒想到呢？”
裴程像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微醉的紅色臉龐又煥發了活力。整個人興奮的跳了起來，他如此高興，以至於小跑起來。裴程沿著山路小跑著，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很快的，他就發現了目標，在山路的一個沒人注意到的地方，有一處斷崖。
裴程把酒壺掏出來，一口氣灌下了所有酒。他站在斷崖邊，高興的喃喃自語。
“媚娘，媚娘。我來找你了。”
裴程並沒有馬上跳下去，他閉著眼睛張開雙臂靜靜感受著，一陣清風拂過。感受到這三年來第一次的暢快淋漓之感。此刻，裴程感覺自己就要解脫了，他內心深處沒有一絲絲的恐懼，相反充滿了欣喜。自己對現在行屍走肉的生活避之不及，那為何不去另一個世界去見媚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