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元擺正了身子,他嗖的打開了手中的金箔紅日折扇,指著伊集院又說道:
“那你為什麼會變成切支丹海盜頭呢,快點說!”
一個想法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伊集院,他咽了一口口水,透過披散的頭發看到了鹿元的臉。此刻鹿元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和憧憬,這種表情,伊集院不知道見過多少次。那是一種涉世未深的眼神,也是一種輕易放置信任的眼神。
伊集院的腦海裏飛速的編造了一個謊話,他在兩次九死一生後,重新煥發了生的希望。這次是最重要的一次,隻要能搏得成功。自己就會活下來。
伊集院說道:
“我在一個南蠻商船上充當神父,在五年前,商船行駛到。。。朝鮮北側的利洲航道上時。我們被一夥海盜劫持住了。他們看我是醫生,所以用船員的性命要挾我加入。我為了就那幾個南蠻人,就加入了海賊。”
“那群海賊裏隻有我一個是識字的,我就被他們推為首領,但是實際的掌控人並不是我。後來我才得知那群南蠻人已經被他們殺光了。就這樣,直到官府抓住了我,我才重新回到日本。”
伊集院把頭接著低下去,做出一副疲憊的表情。
鹿元在聽完了伊集院的話後,他起身來到了庭院前的長廊。鹿元把折扇收起在手裏,不停的踱來踱去,他望著伊集院身後的櫻花在緩緩飄零。眼神凝重。
跪在地上的伊集院大氣也不敢出,他斜著眼睛死死盯著鹿元的腳。自己的生死把握在現在就在將軍的一句話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伊集院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髒搏動的聲音,這種等待實在太磨人了。
鹿元突然轉過身,對著一個家臣說道:
“山之介,將軍的天領還有多少石?”
山之介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他趕緊俯下身子回答道:
“還有四百四十萬石,殿下。”
鹿元鬆了一口氣,他神情變得輕鬆,然後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著挺起瘦弱的身板。
小姓和家臣們看到將軍準備發話,急急忙忙的俯拜著。等待將軍的命令。
鹿元說道:
“把遠江的井伊穀裏劃分五千石,分給他,讓他重建井伊家。”
家臣們慌慌張張的起身阻止,山之介更是挺著粗紅的脖子大叫道:
“萬萬不可,將軍大人,不能輕易的就把封地賞給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啊!”
鹿元則是一臉不在意,他把身子側在脇息上,回答道:
“元祿年間的殿上糾紛事件,本身就是幕府的處置不當。當時的綱家大人不應該用這件小事就削去了井伊家的封地,現在三百年都過去了。井伊最後的子孫就在我手裏,這三百年的懲罰也夠久了。你們也聽到,這個人加入海賊是迫不得已。我要為當年將軍的處置不當來負責,恢複井伊家的地位。”
接著鹿元直起身子,他對著伊集院兩邊的槍武士使了一個眼色。兩個武士立馬解開了伊集院背上的繩子。
鹿元說道:
“伊集院典明,我,毛利幕府第三十代當主,毛利鹿元。現在恢複你大名的地位,封你遠江國五千石。你也把姓改回井伊吧。”
伊集院急忙跪謝,他的頭死死抵在地上。嘴裏不住的念叨著激動的感謝。
鹿元則是打了幾個哈欠,他起身在兩個小姓的攙扶下。慢慢退到了屏風後麵。消失在屋子裏,兩邊的家臣們也在跪安之後。緩緩起身後紛紛散去,不少人指著依然跪在地上的伊集院指指點點。
伊集院典明,現在應該叫井伊典明。院子裏的人都散空了,他依然保持最初的姿勢,跪在地上不起來。他的腦海裏盤算著到井伊穀之後的念頭,臉上又浮現了和幾天前死裏逃生時,一模一樣的竊笑。不過這種竊喜,不是在慶祝自己又一次活下來,而是對自己躋身大名的竊喜。
他腦海裏對於生的渴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對於接下來攫取更多利益的貪婪。井伊低著頭,他努力的把臉隱藏在陰影之下,小心翼翼的不讓別人觀察到自己的表情。
這真是一個腦袋空空的將軍啊,井伊這樣對自己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