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立在湛藍天空下的信華大廈,與那些高聳雲霄的摩天大樓比起來,並不算高大,卻很有一種沉穩而厚重的感覺。這是安世蕭用信華集團上市後所賺的第一桶金購買下來的獨立辦公樓。既然已經是上市集團了,沒有自己的辦公樓,總是用租的怎麼能行呢?此時在信華大廈裏,從上到下,所有的員工們都在兢兢業業地工作,因為他們的總裁今天格外的認真。本來就心情不佳的安世蕭,又被趙沐言耽誤了大半天的時間,如果不全神貫注地沉浸在工作中,又會被那無法明說的憂愁趁機占據大腦。安世蕭的大腦高速運轉著,一刻也不停。可是該來的,他怎麼也無法逃避。當前台接待員在電話中告訴他有位姓宋的小姐想要見他的時候,安世蕭有些意外的同時,還有些不知所措。“你怎麼會來?”安世蕭驚訝地問。宋佳伊輕笑地嗔怪道:“怎麼?你不希望我來嗎?”安世蕭顯出一絲尷尬:“不......不是。”“我來看我男朋友,有什麼不應該嗎?”宋佳伊笑容嬌俏,依舊如以前一樣的活潑可愛。安世蕭抿抿嘴,竟不知如何回答。“你呀,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這毛病還真是一點都改不了,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宋佳伊嬌嗔地一笑,很自然地挽起安世蕭的胳膊,“走,我們吃飯去。”此時此景,這音容笑貌,一如當年。似乎他們從來就沒有分開過,就好像昨天才在一起看了一場電影。時光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看著宋佳伊嬌美的臉,安世蕭一陣恍惚。“好了,走了。是工作要緊,還是身體要緊?就算再忙也得先吃飯啊。”宋佳伊拉著有些呆立的安世蕭就往外走。此時正是下班時間,公司裏的人都紛紛往外走。宋佳伊全然不顧大家異樣的眼光,淡定從容地挽著安世蕭,麵如桃花,有說有笑。“宋小姐?”肖清正準備來向安世蕭彙報這一天的工作,然後下班。遠遠看見他們兩人走過來,驚訝地合不攏嘴。“肖清,沒想到你也在這裏工作啊。早知道昨天晚上也邀請你了。”宋佳伊很大方地向他打招呼,就好像自己是這裏的常客,一點都沒有拘束感。肖清其實也是他們的大學同學,隻不過不在一個專業,所以當時並不是太熟。安世蕭和宋佳伊當時在大學是一對出了名的金童玉女,無人不知。“哦,我是安總的秘書。”反倒是肖清有些局促起來,他看了看安世蕭,對方卻麵無表情,一臉高冷。“世蕭,你讓肖清做你的秘書,是不是太讓他屈才了?”宋佳伊嬌笑著說。安世蕭的表情隻是輕微地和煦了一些,淺笑著說:“別看他職位秘書,職權可是副總。”肖清對他們給予自己的評價,不置可否。宋佳伊又向肖清客套了兩句後,就和安世蕭離開了。肖清看著他們的背影,困惑地凝起雙眉。宋佳伊的突然出現固然讓他疑惑,可如果她是安世蕭的女朋友,那那一天來找安世蕭的女人又是誰呢?“世蕭,我來的時候發現這附近有一家韓國料理,我們去那裏吃好不好?”宋佳伊挽著安世蕭走出信華大廈時,依偎在他身邊很親昵地說。安世蕭溫和地說:“隻要你喜歡就好。”“真的啊!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宋佳伊雀躍歡喜,情不自禁地在安世蕭麵頰上輕輕親了一口。這感覺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那時的他們就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會在背靠背坐在草地上看書,會手牽手走遍校園的每一條小路,會對著電影吐槽,會一起吃情侶套餐。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快樂。而這一切卻都沒有變。安世蕭心裏拂過一抹柔情,溫柔的微笑輕輕在臉上展露。可是當他的目光從宋佳伊柔美的臉上移開時,卻正對上趙沐言如秋水般清冷的麵容。安世蕭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到了當下,浮在心中的那抹明豔的顏色,突然暗淡無光,整顆心就像從胸腔中被斬斷,狠狠地跌入無底的深淵。五月溫熱的微風吹過,落英繽紛,悠揚地在趙沐言身邊翩躚落下。趙沐言的臉卻冷若冰霜,寒如嚴冬。安世蕭心中瞬間五味雜陳,在怔愣之間,那墜入漆黑深淵中的心似乎又在隱隱地期待著什麼。就在這時,站立不動的趙沐言卻突然邁開腳步,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地向安世蕭慢慢走來。隨著趙沐言一步一步靠近的腳步,安世蕭的心也猛烈跳動,想要從那暗不見底的深淵中跳出來。可是趙沐言剪水雙瞳中卻絲毫沒有安世蕭半點的影子。一步,兩步......在相交那一刹那,擦肩而過,沒有任何波瀾。就像兩個毫不認識的路人,隻注視著自己前方的路,沒有哪怕半秒的停頓。而就在衣袂相拂時,安世蕭濃黑的雙眉緊皺下沉,就要跳出黑暗的心又突然墜入到了穀底。不隻是心,就連他的身體也反佛被黑暗所籠罩,那隱隱的期待之光,徹底熄滅。“世蕭,你怎麼了?”回過神來,看到的是宋佳伊不解而擔憂的臉。“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麼突然這麼難看?”宋佳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沒事。”安世蕭緩緩地說。然後也邁開了腳步,在宋佳伊高興的笑容中,與身後的趙沐言越行越遠。趙沐言不知道是怎麼回到莫家武館的。天已暗黑,明亮的燈光從家家戶戶的窗戶裏照出去。厚重的鐵門半開著,小院裏的石桌上是莫古已經收拾好的東西,一卷畫布,一塊牌位,還有一個並不厚重的旅行包。莫古正在專心地擦拭著木樁,臉上異常的平靜,就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木樁在明天可能都會被拆掉。趙沐言一陣心痛。“莫古。”聽到聲音,莫古轉過身來,看著趙沐言憂傷的表情。“莫古,對不起,我......我沒能拿到錢。”趙沐言聲音低沉,她無法告訴莫古事實上她根本就沒能開口。莫古一點也不驚訝,而且很淡然地說出兩個字:“很好。”趙沐言鼻子一酸,清澈的眼睛卻模糊了起來,盈盈的波光似乎就要奪眶而出。“沐言,還記得祖師爺的遺訓嗎?”莫古一雙粗壯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趙沐言瘦弱的雙肩上,目光如電光銳利,“不委屈,不低頭。”“不委屈,不低頭。”趙沐言重複著這句話,緊緊地咬著牙,將欲流溢而出的眼淚硬生生地給逼了回去。莫古神情清淡:“沐言,我並不希望你去找安家要錢。早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就應該阻止你,可是沒來得及。”“可是這間武館是你的希望,是莫爺爺的希望,也是我們最後的地方,如果沒了武館,那我們......”趙沐言悲憤焦慮。“還有祖師爺,還有爺爺。”雲層飄散,月牙的清輝掃落下來,莫古的臉從黑暗中漸漸清晰,是難得的一抹輕柔。“還有我,還有你,還有葉凡。隻要有我們在,就有莫家武館在。”“莫古......”趙沐言怔怔地看著莫古,月光如水,莫古的臉在這銀色的光芒中溫柔而聖潔。“莫古,我們去偷吧。哦,不,是我去偷。”趙沐言突然凝起雙眼,很嚴肅地說,“我去把你爸爸被騙,簽下的那份抵押書給偷出來。”趙沐言不甘心,但她知道莫古是個正直的人,他是絕不會做這種事的,隻有自己來。莫古眉目微沉,如刀雕刻出來的硬朗的臉上浮出難耐不忍的神情,他輕輕地摸著沐言的頭發,眼裏流出心疼的波光。“沐言,那你如何再麵對祖師爺的畫像,再麵對你爸爸的照片呢?”“我......”趙沐言咬著嘴唇低下頭。她沒有看到,莫古竟然露出了一縷欣慰的笑容。“沐言,幫我最後把這裏打掃一下吧。”莫古極輕極輕地說。兩人將莫家武館從頭到尾徹徹底底地打掃了一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仔細。然後他們站在這扇大鐵門前,久久地凝望著門上的牌匾,朱紅描金的四個隸書大字--莫家武館。“沐言,這個你先幫我把這個保管一下。”莫古將祖師爺的畫像和爺爺的牌位交到趙沐言手上。趙沐言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裏,就像捧著一個生命一樣,不敢有半點閃失。“那你呢?”“我去工地住。”說著莫古就背上了旅行包,然後將這扇沉重的鐵門緩緩地關上。回到小別墅時,客廳的燈是開的,安世蕭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趙沐言抱著畫像和牌位默默地要回房,安世蕭突然站起來,攔在她麵前。“你就不說什麼嗎?”安世蕭緊緊地盯著她。趙沐言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有氣無力地說:“你想我說什麼呢?”安世蕭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句話時,很失望。可是趙沐言問得對,他希望她說什麼呢?如果趙沐言說了,他又能怎麼回答她呢?但是趙沐言這種冷靜的態度,讓他心裏很不爽。趙沐言不想去琢磨安世蕭那複雜矛盾的心思,靜默地回到自己房間。雖然她以前從未見過那個女人,但她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從安世蕭那溫暖的眼波中,趙沐言根本就不用猜。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們第二天就又見麵了。
第四十二章:不委屈,不低頭(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