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靜止了,直到在漸漸降臨的夜幕中,一輪圓月繞過樹梢,將縹緲的清輝透過玻璃窗撒進來。兩人才猛然醒覺,似乎度過了一個漫長的時光。趙沐言長吸一口氣,失落地閉上眼睛。她放棄了,安世蕭的沉默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那就這樣吧。”趙沐言微弱無力地說。一番爭吵下來,已是精疲力盡,趙沐默然轉身,現在她什麼都不想想,隻想好好睡一覺。“那你呢?”正在上樓時,安世蕭的聲音終於在背後響起。趙沐言停住,麵無表情地轉過身來,正對上他急切而期待的目光,黑色的眼珠深如大海。安世蕭也想要知道答案,知道趙沐言心中的答案。“那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呢?”趙沐言緊抿著嘴唇,四目相對,在安世蕭深黑的瞳孔中,她能夠看到自己的影子。趙沐言臉上冷若冰霜,字字清晰而果斷:“我不會愛上,不愛我的人。”安世蕭兩道濃黑似劍的雙眉緊緊鎖住,雙目黯淡,流出一縷難耐隱忍的暗光。他到底在期待趙沐言什麼?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她?趙沐言不忍去看,對安世蕭的態度,談不上失望,隻是心很痛。“怪隻怪,我們相識得太晚。”安世蕭這句輕弱似自言自語的話飄進趙沐言耳中。心髒猛然一緊,一陣抽搐,要窒息的疼。趙沐言正要開門的手,頓了頓,握成拳,將眼角的一滴淚,強行地逼了回去。太晚嗎?趙沐言眼前浮現出一個漂亮的小男孩,有著長長的睫毛,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安世蕭,不是太晚,是你不記得了。關上房門後,再也支撐不住,趙沐言無力地靠著門坐到地上。安世蕭,為什麼你要是安家的人?為什麼你要是安啟民的兒子?纖細的手臂抱著曲起的雙腿,趙沐言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那滴被逼回去的眼淚,最終還是流了出來。趙沐言第一次見到安世蕭的時候,是在一個很明媚的傍晚,溫暖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了緋紅色,暖洋洋地催人欲睡。兩個陌生的孩子,站在這薄如蟬翼的金色餘暉中,好奇地看著對方。小男孩長長的睫毛就像兩把小扇子,他的眼睛清亮得像早晨的露珠,晶瑩似水。一個陌生英俊男人,穿著銀灰色西裝,溫文爾雅。他帶著暖色的微笑走到趙沐言麵前,交給她一張名片。“如果有困難,就照著名片上的地址來找我。”男人的聲音溫潤如玉。趙沐言拿著名片,怔怔地看著男人的車緩緩消失在視線中。名片上三個燙金的字,特別醒目:安啟民。“小言,你記住,安家的錢千萬不能要。”趙沐言詫異地抬頭,看見母親深遠的目光中,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和堅定。“你一定要守住你爸爸的尊嚴。”那時的趙沐言還不能理解母親這句話的含義,但陳婉的表情和語氣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裏。當然她更不知道在那輛遠去的車裏,那對父子的談話。“爸爸,那個女孩是誰?”小安世蕭躺在座椅上,半閉著眼睛懶懶地問。安啟民輕輕地一笑,柔和的目光中流出隱忍的悲傷:“世蕭,你長大以後一定要保護她。”但是安世蕭卻什麼也聽不到了,他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趙沐言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木然地看著被陽光照得半透明的窗簾,思緒似乎還停留在昨晚那個夢中。夢中她見到了爸爸媽媽,一家人歡聲笑語,幸福無限。夢醒後,隻剩自己一個人。呆了兩分鍾後,趙沐言搖了搖腦袋,起床、洗漱、做早餐、吃早餐,如往常一樣。安世蕭也準點下樓,坐在她對麵,靜靜地吃著自己的那一份,就好像昨晚他們什麼也沒有說過一樣。吃完早餐,安世蕭坐在沙發上等趙沐言將碗筷洗完後,和她一起出門,送她上班,看她走進快餐店。除了這一路,兩人無言外,一切自然如常。趙沐言也像往常一樣,在店裏很認真地工作,微笑地迎接客人,直到她在給一座客人送茶水時,聽到了其中有個人說了這麼一句話:“聽說肖老大今晚要動葉凡,是不是真的?”“咣當”,趙沐言的手不禁一抖,一杯水不小心灑到了一位客人身上。穿著黑色緊身T恤的年輕客人,下巴上有一小撮胡子,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氣急敗壞地瞪著趙沐言:“你怎麼搞的?會不會做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趙沐言弱弱地連忙點頭道歉,並要拿紙巾去替他擦拭水漬。客人很不耐煩地把她推開,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算了,算了。老子還有正事要談,沒工夫跟你計較,算你走運。”旁邊一個十幾歲的小羅羅,看上去還是個孩子,也很擺譜地斜了一眼趙沐言,裝模作樣地凶著說:“我們奇哥要你滾,還不快滾。”“是是是。”趙沐言不敢停留,連說謝謝後,趕緊離開。一個戴著金色耳釘的小青年,盯著趙沐言的背影看了半天,然後眯起一雙賊眉鼠眼:“奇哥,剛才那妞,好像是葉凡的女人。”“嗯?”被潑濕了的汪奇,正心煩,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盯著趙沐言。有人要對付葉凡?趙沐言不會聽錯。自從葉凡入了這一行,趙沐言就知道,這種事情肯定不會避免。特別是以葉凡的性格來說,他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畢竟事關葉凡,既然聽到了,趙沐言就不能袖手旁觀。平價的快餐店就是有這點好處,彙集三教九流的人,探聽各行各業的話題。趙沐言對青龍幫的內部結構並不熟悉,但是他們口中的“肖老大”,就是青龍幫現任的頭目,肖鴻飛。肖鴻飛在道上的名聲並不好。他不涉賭,不涉黃,不涉賭,但唯獨心狠手辣。對於那些借了他錢莊的錢,而不還的人,肖鴻飛的原則是不還錢,那就還命。還命,並不是要你的性命,這是不劃算的買賣。肖鴻飛會把這些人運到非洲,在那裏做廉價的勞動力,替他賺錢。而賺到的錢,再去放債。青龍幫發展雖晚,但現在已經成為濱城三大幫派之一,入會弟兄就千餘人。葉凡入青龍幫也就不過一兩年的時間。葉凡是青龍幫的人,青龍幫的老大要對付自己的兄弟。趙沐言不用費多少腦筋就知道青龍幫裏發生了什麼事。她二話不說就給葉凡打電話,可是葉凡的手機怎麼也沒人接聽。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幾年,葉凡總是在他有空的時候,才會出冷不丁地出現在趙沐言麵前。有時候天天來找她,在她身邊一呆就是十好幾天。但更多的時候是消失十好幾天。什麼也不說,電話也不接,趙沐言根本就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在做什麼。趙沐言心急如焚,越來越不安,也顧不上許多,向鄭欣欣扔了一句“抱歉,我有事要先下班”之後,還沒等對方來得及反應,就衝出了快餐店。“找到沒有?”和莫古碰頭後,趙沐言就急迫地問。莫古麵色沉重地搖搖頭。他一接到趙沐言的電話,也大吃了一驚,扔下手裏的工作也四處尋找起來。趙沐言著急擔心,秀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沉思片刻說道:“不行,我們還是得分開找。”趙沐言和莫古最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的出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永遠也見不到葉凡了。但是在擔心葉凡危險的同時,趙沐言還更擔心另外一件事。以葉凡的才智,如果他想避開肖鴻飛的謀害,是完全有辦法。怕就怕他不僅不避開,反而還要去爭。一定要將葉凡帶回來,不能讓他再陷下去了。趙沐言剛轉身,想要繼續去找,手腕突然被莫古抓住。莫古凝重地雙目如炬,擔憂地看著她:“別亂來。”趙沐言一怔,明白莫古的含義,旋即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放心,我有分寸。我隻是要把葉凡帶回來。”分開行動後,趙沐言又去了一些流氓混混經常混跡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葉凡的人影。眼看天色漸漸變暗,趙沐言都差點要報警了。但這種事情,警察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是不會輕易出警的。更何況警察還巴不得黑社會內部鬧矛盾,最好拚個你死我活,好讓他們一網打盡,坐收漁翁之利。“小妞,陪大爺喝一杯吧。”一隻肥碩的大手搭在趙沐言肩上,一個油光滿麵的家夥噴著濃重的酒氣,色眯眯地就向趙沐言的臉靠過來。趙沐言厭惡地將他重重一推,這家夥就向後踉蹌了幾步,一頭栽倒在一個垃圾桶旁,爬也爬不起來。“你自己喝去吧,死酒鬼。”趙沐言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從一個隱藏在一條小巷深處的酒吧裏走出來。麵色陰雲晦氣,葉凡沒有找到,倒是碰上了一堆色狼。趙沐言鬱悶之極時,突然又有一隻大手毫無預兆地從她身後伸出來,將她的嘴緊緊一捂。
第七十九章:忘記的人是你!(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