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進隻有在電視裏才見過的法庭,安世蕭一行人都不免有些緊張。就連一向都不會安靜一分鍾的楚易然,也被這威儀的氣氛所震懾,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久趙沐言被法警從另一個通道帶了進來,楚易然下意識地剛要叫出來,被安世蕭拉了一把。最後法官進來,起立行禮後,審判便開始了。楚易然比庭上的趙沐言還要緊張,雙手無處安放,抓著一交和褲子。微寒的天氣裏,額頭還冒出了汗。公訴人是一個略微消瘦,眼睛很小的中年男人,看著就有一股精明像。一開庭他就氣勢洶洶,咄咄逼人,字字珠璣。證據、言辭,如暴風雨一樣像趙沐言劈頭砸來。“這明明是在欺負人嗎。”楚易然氣急敗壞。然而趙沐言卻始終氣定神閑,對他的提問對答如流。“那你是承認葉凡是黑社會老大嘍。”公訴人緊緊盯著趙沐言問。“嗯,這個嘛。”趙沐言思索著說,“我知道葉凡是青龍幫的老大,至於青龍幫是不是黑社會,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哼,青龍幫是黑社會,人所共知,你說你不知道?”“人所共知,並不代表人人都知。又沒有明文公示,又沒有廣而告之,也沒有直接告訴我,我怎麼知道呢?再說了,黑社會的性質是什麼?青龍幫符合黑社會的性質嗎?那青龍幫犯法嗎?定性了嗎?”安世蕭忍不住“噗呲”笑出聲來,而旁聽席上也傳來窸窸窣窣的嬉笑聲。他終於明白了,陳嘉喬之前說,即使沒有他,趙沐言也能應付自如的含義。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不愉快事情,他怎麼能忘記,趙沐言的一個看家本領,裝萌賣傻呢。果然,公訴人的臉都黑了,厲聲說:“青龍幫是否有犯法行為,自有另外的案子來定刑事。現在是在問你,你隻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既然是另外的案子,那你在這裏問我做什麼呢?”趙沐言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而且我已經回答了啊。”“你!”公訴人氣得臉一會黑一會紅。趙沐言盈盈一笑,語重心長地說:“檢控官先生,是你問話有問題,不是我回答有問題。”“這是法庭,一字一句都得措辭精準,要不然,你這就是誘供了。這可不行,法官大人在上麵聽著呢。”趙沐言一說完,後麵又傳來一陣輕笑。法官不得不敲著法槌讓現場肅靜。公訴人平穩下心神,繼續問:“那你是否有給葉凡錢?”“是。”趙沐言答得簡潔幹脆。“是要幫他逃跑嗎?”趙沐言臉色黯然,有絲猶豫。安世蕭緊張地捏著一把汗,陳嘉喬也屏氣凝神地看著她。“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說被葉凡脅迫,不是自願要給他錢的。這樣可以給你增加同情分。葉凡罪行重重,是不可能洗白的。”陳嘉喬在出庭前最後一次與趙沐言見麵時,這樣對她說。“我說過錢是我自願給他的。”趙沐言很堅定地回答,“葉凡的確犯過很多罪,但他沒有脅迫我,就是沒有脅迫。如果連我也汙蔑他,那對他就太不公平了。”陳嘉喬雙手相扣,撐著下巴蹙眉沉思片刻。“那你就隻有打死也不知道了。”趙沐言秀眉一抽:“你讓我撒謊?”“你不是還有一個要求嗎?”陳嘉喬微笑著看著她,“一定不能坐牢。”“不是。”趙沐言緊緊握拳,低沉、緩慢但卻有力地說,“我不知道他要錢幹什麼。”“不知道?不知道你就給他錢?”公訴人故作驚訝地說,“你還真是太大方。隨隨便便就能給他錢?”“我們從小認識,他來找我借錢,看在過去的交情,我借給他點錢,也不為過吧?難道你朋友找你借錢你不借嗎?”“兩千萬啊?你不問原因就借嗎?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公訴人不懷好意地訕訕一笑。趙沐言歪著腦袋,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問:“兩千萬很多嗎?”真是一語噎死人的話。公訴人張口結舌。趙沐言繼續裝傻地說:“不就是兩件衣服的錢嘛。借這點零花錢出去,你還好意思向人家問原因?”“人家開口找你借錢,肯定是有難處。不告訴你原因,肯定是不方便。像你這樣刨根問底,是很沒禮貌的。”趙沐言鄙視地白了訴訟人一眼。“如果人家是要去治性病,或者是艾滋病呢?你這樣問,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還是不是做朋友的?”“不借就不借,要借就別問那麼多。這點常識性的問題,你都不懂嗎?”趙沐言洋洋灑灑一席話講完,旁聽席裏又發出一陣喧嘩。“哈哈哈哈,果然是我大姐。”楚易然拍著腿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安世蕭也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好幾次用輕咳來掩飾。“肅靜,肅靜。”法官頭疼地敲著法槌,嚴肅地說,“被告,不要說無謂的話,擾亂法庭。”趙沐言努努嘴,還有些委屈地說:“是他要問的。”法官一臉陰沉:“公訴人,你還有其他的問題嗎?”公訴人這才從呆滯中回過神來,尷尬地咳了兩聲。“你去銀行提錢的時候,據銀行工作人員說,你眼睛紅腫,似乎哭過。是不是?”她哭過?安世蕭心裏咯噔一下,又想到來離婚時的高興笑臉。心就像失重一樣,狠狠地往下墜。趙沐言抿著嘴,沒有立即作答。公訴人帶著得意,緊逼著又問了一句。“反對!”陳嘉喬舉手站起來,“公訴人的問題與案情無關。我當事人可以拒絕回答。”“被告在銀行提錢時的表現可以說明這筆錢她是知道用途的。”“反對無效,被告必須回答。”法官嚴厲地說。“是!”趙沐言幹脆地回答。“那你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哭嗎?即然你是心甘情願去借錢的,為什麼還心情不好?”“因為我和我老公吵架了。”趙沐言撅著嘴,很不愉快地說,“我去找他要錢,結果他說忙,竟然不理我。哪有這樣做人老公的,對不對?在他心裏,工作比居然我還重要。我說了他兩句,結果他就不耐煩了。然後我們就吵了一架。”“你來評評理,是不是他不對?”趙沐言一臉憤慨,義正嚴辭。公訴人又被塞了滿嘴的蘿卜,啞然無語。“什麼?大姐去找你,你居然敢不理她?還把大姐氣哭了?安世蕭,你還是不是男人?”旁聽席上的楚易然一躍而起,指著安世蕭,憤怒地一通責難。安世蕭頭疼、無語,更覺得丟人。雖然早知道楚易然的智商,但這智商也太超過下限了。果然是沒有最低,隻有更低。“咚,咚,咚。”“這位先生,如果你再大聲喧嘩,本庭就讓法警請你出去了。”高座在上的法官,威嚴地看著楚易然。楚易然頭皮一麻,才發覺整個旁聽席上,就他站了起來。所有人都怪異地看著他。楚易然嘻嘻一笑,趕緊坐下來。顧凱他們都嫌棄地別過頭去,一副生怕別人知道他們認識的模樣。真是丟不起這人。法官又嚴正肅然地看向趙沐言:“被告,請你簡要回答公訴人的問題。不要顧左右而言其他。”趙沐言癟癟嘴。公訴人像哭喪似得揉了揉太陽穴,繼續問道:“你是不是跟銀行的工作人員說,你拿這筆錢,是要為家人治病的?”“是!”“你是不是還拒絕了銀行保鏢護送你的要求?”“是!”訴訟人又開始有些放鬆了:“取錢時著急的樣子,還有對銀行工作人員撒謊,可以看出被告很心虛。因為她知道這筆錢的流向,所以才要隱瞞。”“不是的,我著急是因為.......”“法官先生,我的話問完了。”趙沐言想要解釋,公訴人施施然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趙沐言在心裏抓狂。還真是吃一塹長一智,都不讓我解釋了。哪有這樣問問題的?這是要逼死強迫症啊。陳嘉喬不以為然,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趙沐言身邊,輕聲問:“那你能解釋,你為什麼著急?為什麼對銀行工作人員撒謊,又為什麼要拒絕銀行保安的護送嗎?”趙沐言舒了口氣,還好陳嘉喬讓她繼續回答了。要不然憋在心裏多難受。“我當然著急啊。因為和老公吵了一架,耽誤了時間,銀行都要關門了。”“之所以說謊,是因為前段時間看新聞,有位大爺要轉賬,工作人員質疑,發現是騙局。如果她們也拉著我問長問短,甚至懷疑,那我這錢要猴年馬月才能取出來啊?”趙沐言委屈至極地說道。“拒絕保安相送,是因為我要趕時間啊。我既然答應了要借錢給人家,就要守時吧。”趙沐言言之鑿鑿,句句在理。陳嘉喬又問了她幾個問題,當然是之前都說好了的,所以配合默契。大半天的時間過去,該問的也都問得差不多了。法官頭疼得宣布休庭,下午繼續。趙沐言看著公訴人煩躁愁苦地走不去,不禁有些同情其他來。估計他是頭一回碰上這種無厘頭的審判。被法警帶走的趙沐言,回過頭正好碰到安世蕭深遠凝視的目光,心中一顫,垂下頭默默地走出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無厘頭的審判(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