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符的效果無需多說,謝左收起嬉笑,向嶽飛拱手,正色道:
“少保大人,如今奸相已收集到陷害大人的實據,加害大人恐在須臾之間。還請大人速速隨我離開此地!”
嶽飛溫和地笑了笑:“嶽某如今不過是一介階下囚,當不得大人尊稱。還請大人稍待,容嶽某先處理些家事。”
溫和的笑容,如沐春風的言語,這下子教書先生的既視感更強了!謝左摸摸鼻子,退到一邊。話都說到這份上,自己跟嶽飛畢竟不熟,還是別往前湊的好。
嶽飛細長的雙目一遍又一遍地掃過地上跪著的背嵬戰士,沉默不語。良久,方緩緩開口:
“王直,虔州人,紹興三年入伍,隨我大小百餘戰,三次重創而死戰不退,紹興七年積功為都頭,同年入背嵬軍,每戰必先。”
“鄧通,汝州人,紹興五年入伍,家小皆為金人所害,故每戰爭先,悍勇無雙,身背大小數十創,軍中人稱拚命三郎。紹興八年入背嵬軍。”
“馬釗……”
……
不疾不徐,十二度開口,便將十二名戰士的身世來曆說得清清楚楚。當他終於停口不語時,十二名鐵骨錚錚、戰場上視流血犧牲隻若等閑的漢子,已然人人淚流滿麵。排頭的那位名叫王直的背嵬戰士昂起頭,虎目含淚,嘶啞著喉嚨低吼:
“元帥,跟我們回鄂州吧!十萬嶽家軍手足正翹首以盼……”
“胡說!”
一直以來都溫文儒雅的嶽飛忽然發出一聲斷喝,打斷了王直的話:“世上隻有大宋的行營後護軍,從來沒有什麼嶽家軍、韓家軍,身為軍人,如何敢出此妄言!”
王直以頭搶地,泣不成聲:
“元帥,難道你忍見十萬袍澤,麵臨打散重組,從此幾乎麵臨的都是送死的任務?忍見百萬大宋遺民,自此與故國天人兩隔,永世不得安居?忍見徽、欽二帝,在金人鐵蹄下受盡淩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元帥,你真的忍心嗎!”
謝左看見嶽飛麵上現出一絲痛苦之色,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這些乃是官家和朝堂上大人要考慮的事,哪輪得到你來置言?你在我軍中日久,當知軍法如何。如今你不遵上令,擅闖天牢,已是大罪,還想要煽動欽犯越獄麼?莫再多言,速速離去,我便當做一切未曾發生過。你等……好自為之吧!”
王直等人心知嶽飛鐵了心不肯跟他們走,忍不住放聲大哭,聲若泣血:
“元帥若不走,我等情願長伴於此,也免到了地下,元帥一個人孤寂!”
嶽飛重重地怒哼一聲:
“胡鬧!想我嶽飛一生忠義,家母賜字‘盡忠報國’,便是讓嶽某忠於陛下,忠於社稷,忠於百姓。如今你等卻要陷我於不忠不孝之地,莫非要嶽某死在你們麵前才甘心麼?”
啊?啊!什麼情況這是?嶽飛居然不肯走!自己放棄任務甘冒奇險的,所為何哉?
謝左終於忍不住,幹咳一聲,出聲道:“那個……嶽少保,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