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時,彙聚在眼中的,是從母親腹部如泉湧般噴薄而出的紅色液體,還有那一身漸漸被染成血色的裘皮大衣......那原本一塵不染的似雲朵;像雪花一般的長發,也被濺上了滴滴血株,此刻就仿佛紅寶石一般散發著光芒,那是比太陽更嬌豔;比明月更鮮明的光芒。
長長的如絲絹般的秀發,無精打采地倒垂下來,正巧蓋住了她的側臉,阿爾莎維娜那半睜半閉,猶如睡眼惺忪一般的雙眼裏,透出的細長而略微彎曲的睫毛,就如同蠶絲一般,帶著毫不掩飾的可愛。
現在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女兒懷裏,微弱的喘息聲,甚至讓人以為這個如同“妖精”一般的女人,馬上就要香消玉殞,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隻是從那猶如櫻色一般的瞳孔中,所映照出的光芒,真的就好像春天裏,紛紛飄落的櫻花瓣一般,如此的美麗;如此的夢幻,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樣。
在那漫天飛舞的櫻花瓣中,她是因為看到了什麼樣的風景而露出那樣安心又慈愛的笑容呢?河的彼岸,究竟有什麼如此吸引她的目光,以至於阿爾莎維娜久久駐足,並且帶著笑容呢?
啊......仔細想來那並不是什麼令人如癡如醉的絕美盛景,隻是在清澈見底的岸邊,有個與自己幾乎擁有相同容貌的少女,正不顧一切地朝著自己飛奔。
不僅如此,似乎還在竭盡全力,呼喊著什麼。隻是無論她以多麼快的速度奔跑;用多麼大的聲音,竭盡全力似的呼喊,他們之間的距離,仍在不斷的拉長。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距離;明明是“隻要邁出一步,就能到達”的這樣的毫厘之差......
然而,無論彼此之間怎麼努力,那段距離,仿佛都像是在嘲弄她們似的,漸漸的使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對不起呢,埃蕾貝爾,說好了今晚要做錦什咖喱飯給你的,這個約定,看來是不能兌現了呢!能原諒娘親嗎?”阿爾莎維娜忍著劇痛,麵前擠出了一絲看上去完全僵硬了的笑容。
即便如此,這個笑容也非常的可愛,甚至有點俏皮,那像是櫻花一樣的瞳孔,一邊倒映著女兒那早已哭得梨花帶雨似的臉龐;一邊使勁的吐出這些聽起來沙啞卻滿含歉意的話語。埃蕾貝爾明明在哭,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但相對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掉落。
“不要丟下我......不要......一個人......嗚......!”埃蕾貝爾不顧一切的將早已切斷過一次的,變得支離破碎的話語,再度連接起來,然而說出口的話,就像是剛開始咿呀學語的嬰兒似的,聽上去含糊不清。
即便如此,她的害怕、他的恐懼,驚慌失措、甚至是無理取鬧都好好的傳達到了自己的心裏。理所當然的,也包括那份比以上流露出的情感都要更為猛烈的,似驚濤駭浪一般的“寂寞”。
“對不起......雖然這麼說也沒有多少說服力就是了。今後,你要恨娘親也可以;不原諒我也可以,總之,要怎麼做,都由你決定。不過啊,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就寬恕娘親的任性吧?最後......”
“別再說了,我馬上就為娘你止血,這麼大的出血量,不知道紗布還夠不夠用......!”埃蕾貝爾就仿佛是完全無視了母親的話,讓母親平躺在地麵上,之後小心翼翼地繞過父親早已冰涼了的屍體,猶如靈魂出竅一般,帶著恍惚的意識在房間裏奔跑著......
“為什麼?!為什麼?!”她在心裏一遍遍責問著那個矗立在門檻邊,手握片刃長刀的凶手,但是對方隻是回過頭來,揚起嘴角,露出了冰冷的、邪惡的笑容。
——“為什麼嗎?嗯......硬要說的話也許是心血來潮吧,小丫頭,如果想要報仇的話,就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吧。
然後不惜一切代價去變強,那樣的話,有朝一日說不準,你能獲得做我對手的資格哦!”說著那男人撥開了茶色的中分短發,露出了鮮紅色的眼睛——事實上,那到底是由鮮血染紅的,還是說,那是那雙眼瞳本來的顏色,說實話,埃蕾貝爾已經分不清了。
不過怎麼樣都好,今後她都要親手手刃這個男人。為此,就像他說的一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活下去,哪怕苟延殘喘也好;行屍走肉也罷,隻要能獲得力量的話,她會不計後果。母親的軀體正在漸漸變得僵硬,眼睛,也猶如犯困似的一點點兒的,漸漸合上。
“哈,真對不起,娘好像有點困了呢......”阿爾莎維娜掛著那正漸漸消失,像是煙霧一樣若隱若現的笑容,這麼說道。“沒事的,有我在呢!晚飯時會再叫醒你的,母親。”埃蕾貝爾哽咽著,使勁擦幹眼淚,悄無聲息的從臉上抹去悲傷的痕跡,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