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時一步一步地向她走過去,手中的玫瑰花漸漸地枯萎,凋零,冰冷的香氣中沁透出死亡的氣息,花瓣無風而落,似一地迸裂的冰雪。
凋零的花瓣有多麼碎,失去摯友的傷痛就有多麼深。
寒冷的氣流貼著地麵卷著花瓣纏上封怡的床,落到封怡的腿上,蔓延向上。
封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象征著死亡的白花瓣,結膜因為恐懼而布滿了血絲。
門忽然被推開,涼時猛然回頭,一個青年男人衝進來,拉起她便走,涼時跌跌撞撞地被他拉出去,房間裏白色的花瓣凋零成猩紅的血滴,轉瞬消失。
“啊——”涼時被拉著走了好遠,這才聽到走廊盡頭封怡的慘叫。
……
翡翠一路上也不說話,一直把涼時拉出醫院,拉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這才喘了口氣:“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是演恐怖片呢?”
涼時咬著嘴唇,恨恨地看著別處不說話。
“我知道你恨封怡,可是也不能為了報複她就亂用咒術啊!這個咒術會反噬的你不知道嗎?”
涼時愣了一下,悻悻地問道:“什麼?什麼反噬?”
“你剛才用的是不是詛咒?”翡翠指了指她手中僅剩的一把幹枯花枝。
“……你看出來了?”涼時低著頭,抖了抖手,枯枝隨風成灰,轉瞬飄散。
“二殿下沒有對你講過那本書後麵的幾種咒術不能用?”
“說了,但是沒說為什麼。”涼時有些微微地不耐,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你不要和我說這些了,方璿死了,可是封怡還活著,憑什麼?!”
“她不都已經瘋了嗎?”翡翠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醫院。
“她已經快治好,就要出院了!”涼時越說越急,情緒有些激動。
翡翠叉著腰想了想:“你今天這麼一鬧,她出不了院了。”
“可是她以後還是會好的,她會治好病回去上學,然後畢業工作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可是方璿呢?方璿死了!方璿什麼都沒有經曆過就死了!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她不是妖嗎?她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死了呢?”
遠處有路人向這邊看過來,涼時也不在乎。
翡翠歎口氣,想伸手幫她把臉上的眼淚抹了去,卻被她擋開了。
“我聽說方璿是二殿下從寵物店選的一隻蘇牧,用法術將她變成人形,隻是為了照顧你,她自身沒有一點修為和道行。”
涼時終於忍不住,轉過身去,麵對著街角的花池,嗚咽著,抽泣著:“都是因為我,她才死的,為什麼我看不出來她也是妖……”
“這個問題……”翡翠站在一邊,不知道如何勸導和解釋。
她語氣愈加憤恨:“我不能放過封怡,我就是要她死……”
翡翠犯了愁,看著街上人來人往,他來回走了兩步,壓低聲音對涼時說:“殺凡人是損修為的……”
“我不怕,損就損!反正我也沒多少!”
“那你有沒有想過殺人之後是什麼感覺?你是不是能夠承受那種黑夜裏被噩夢驚醒的折磨?”
“……”涼時瞪著紅紅的眼睛不說話。
“你以為殺個人就那麼簡單?殺完了就完了?你覺得你多長時間才能走出殺人的陰影?你不能這麼衝動,做事不顧後果,這是今天我恰好看見你了,若是我沒攔住你,你想一下,你殺了她你就真的開心了?”
“對啊……我,我殺了她我就痛快了。”
“你是真倔!”翡翠擰著眉毛:“我不懂什麼大道理,這個事咱們回去再商量,你殺人這麼大的計劃怎麼也得告訴家裏人吧?”
“你傻啊?我告訴他們我還能出來嗎?”
“那你既然知道他們不會同意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不甘心!她把方璿害死了我不能這麼便宜了她……”
兩個人爭執了很久,後來誰也不說話了,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翡翠歎了口氣,斟酌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我向你保證她這輩子出不了這個醫院怎麼樣?”
涼時懷疑地看著他。
翡翠鄭重其事地說道:“但凡她病情好一點了,我就去嚇一嚇她,我保證讓她這輩子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怎麼樣?”
涼時不語。
“行不行?”
涼時還是不說話。
“誒呦我的姑奶奶,這個事你說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我要是沒攔住你,別說大殿下饒不了我,就是你身邊那幾位主子,也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你就當是為我著想行不行?”
涼時死死地盯著翡翠,過了好一會兒,才深深地吐了口氣,轉身仰天望著月亮和星子,一隻手蓋在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