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胡子公爵的城堡”
酒會結束我和另一位宋太太在門口等車,司機打電話來說路上堵車堵得很厲害,少說還要等一個小時,我正著急,宋太太已經叫住一輛車:“慕白,你車上有位置嗎?帶帶我們行嗎?”
我毫無選擇地上了車,一路上就聽宋太太解釋哪些路段堵車司機來不了,聽他們寒暄著天氣、家裏和公司的事,後視鏡裏可以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我聽著聽著,懷疑那個痛苦到泣不成聲的樵慕白隻是我的幻覺。
繞過了堵車路段,宋太太先到家,車上隻剩了我和樵慕白,我隻能望見他的背影,突然我看到他左手手腕上纏著繃帶,他怎麼受傷了?
氣氛安靜得尷尬,我先開的口:“上次的事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再怪你大哥了,他其實挺惦記你的,好幾次借口公事飛去意大利其實都是專程去看你。”
他沒有開口,難道我聲音太輕了?我叫道:“樵慕白,樵慕白…”忽然我噤了聲,我看到內視鏡中他下頜的弧度越來越緊,他猛地拍在喇叭上,我被嚇了一跳,他用忍無可忍的口氣說:“下車。”
開什麼玩笑,在晚高峰時段叫我去哪打車?我賭氣:“我偏不下!”
他不是跟我開玩笑,他霍然跳下車打開後車座的車門:“請你下車。”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搞什麼嘛,穿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在酒會上幾個小時走來走去已經累死我了,還要我去打車,我路口拐了一下腳,好疼,我一瘸一拐地向著前方走去,正好看到樵慕白的保時捷卡宴絕塵而去,我氣得直跺腳。
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虧我還可憐過你,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形容樵慕白真是一點沒錯!
大概過了一個星期萱妮打電話給我邀請我去她家坐坐,我怕遇到樵慕白推辭著不去,但萱妮說:“來嘛,我這幾天一個人在家超無聊,慕白也不在,來陪我說說話啊。”
我去她家,這天天氣不錯,和她坐在陽台上的躺椅上曬太陽,聊到秋陽的暖意漸漸淡薄,陽台上的鏤花護欄纏著藍紫色的牽牛花,我和圈子裏很多太太都聊不到一起,沒想到和萱妮這樣投緣,她下樓招呼阿姨給我們準備晚飯。
沒想到樵慕白的家連床都鋪滿蕾絲,想到萱妮給我看他們在意大利新家的裝修圖片,多麼精致的裝潢,多麼價格不菲的床,可惜絕大部分時間隻有萱妮一人獨守空房,即使樵慕白偶爾回來,這張本該躺著兩個人的床卻躺著三個人。
我沒有偷窺他人隱私的習慣,但我對樵慕白真的充滿好奇,我想是因為丁享潔吧。
我在有個抽屜裏發現了很多安眠藥和百憂解,樵慕白的憂鬱症已經嚴重到了需要輔助藥物了嗎?在那個抽屜最裏麵我發現了很多磁帶,每盤都編著一個號碼,還貼有各個心理谘詢室的標簽,其中最多的一家是“幸福谘詢室”,我突然記起了樵慕白那天讓我下車的地方和幸福谘詢室的位置極為靠近,會不會當時的他急著開車去看醫生呢?
我也看過心理醫生,我當然知道這些磁帶就是谘詢室提供給患者的谘詢對話錄音拷貝,我將這些磁帶的時間粗略看了看幾年前樵慕白大概一個月要看三四次醫生,但從今年開始他看病的頻率越來越頻繁,甚至達到一個月七八次之多,這代表他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嗎?
我拿了最近的三盤錄音帶,回到家一盤盤聽,我沒想到,表麵冷靜自製的樵慕白,他的錄音帶充斥著他在接受催眠治療後悲慘的哭訴和軟弱的求助,他講到童年的不幸,被寄養在國外時因為人生地不熟又語言不通,很小就有孤獨症,被寄托人家的孩子和同學嘲笑欺負,父親因為生病每年最多隻能來看他一兩次,那一兩次比聖誕節還要開心。他講到與丁享潔相戀,帶著抽泣幸福地回憶著,講到丁享潔死時他像個孩子哭得說不出話,時間長達十幾分鍾,在谘詢師幾度安撫下才勉強控製住情緒。
但是我沒有找到雞尾酒會那天的錄音帶,可能樵慕白久不歸家當然也沒放在家裏,我查了查網上資料也將症狀谘詢過心理醫生,樵慕白應該患有非常嚴重的抑鬱症和強迫症,我很怕他會自殺。
樵曙東知道嗎?好像不知道,否則上次的事他不會這麼對樵慕白,樵老太太知道嗎?也許知道也不關心,畢竟她不是樵慕白的親生母親,而唯一關心樵慕白的樵老先生已經去世。他在這個家中比我還無助,無論如何我都有樵曙東,他本來也有,是我的關係才將樵曙東從他身邊拽開,我有義務關心他。
所以我撥通了電話薄上的一個電話,我花錢派人闖入幸福谘詢室假裝盜竊案偷了樵慕白所有的錄音拷貝,拷貝交到我手上時我由衷感歎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情。
果然有那天的錄音帶,我將磁帶放入收音機收聽。
谘詢師的聲音:“蔡先生,這已經本月第三次您不預約時間就來找我,我想我已經很清楚地告訴過你本谘詢室的規定,為了保護患者的隱私不使患者相互撞見,我安排每次接受谘詢的時間相隔一個小時以上,您的行為可能會造成我其他患者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