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的從季翎房裏出來,木九黎一路往前走著。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隻想著走快點,再快點,好甩掉心裏滿滿的悶與澀。
可是,不管她將目光落在哪,都揮之不去腦海裏的畫麵,紅衣女子俯下身,唇落在藏青衫少年的耳邊,數縷黑發垂落在少年肩上,都是麵容氣質絕佳的人,這般親近便如畫一般。
木九黎想起幾天前從侯府側門出去時,無意在樹木後撞見府裏丫鬟和一個男子相擁著,頭靠著頭,丫鬟也是如二師姐那般湊在男子耳邊。
當時她怔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被撞見的丫鬟則紅著臉道:“我與阿郎難得一見情難自禁,還請姑娘不要告訴別人。”
難得一見情難自禁。
幾乎快被她忘記了的事,此刻這幾個字卻在腦海裏的那幅畫麵上不斷盤旋。
雖然理智告訴她季翎與二師姐並不相熟,但不知怎的,木九黎就是忍不住這樣去想。想著想著便越發悶。
今日的天氣為什麼會這麼悶呢,悶得她整個人都難受。隻想著走快一點,找個涼爽的地方……
“砰”。
驀然的撞擊後,便是一聲熟悉的驚呼。
“誰呀……九黎姑娘?小十夏剛剛還在找你呢!你怎麼走路不看路呀,沒事吧?”從拐角走來一不留神就撞了個正著的季暄忙問道。
看到木九黎的臉色,季暄驚訝道:“九黎姑娘你怎麼了,怎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沒……沒事。”
木九黎努力讓自己顯得鎮靜。
季暄倒也沒多想,一路都在發愁的他此刻看見木九黎就跟看見救星似的,當即抓住木九黎袖子,道:“九黎姑娘,你要救我!我今日惹惱了師兄,被他遣去買側北街的青螺酥,可是那家實在太貴了,我沒帶夠錢!現在去跟師兄說定然下場淒慘,九黎姑娘你幫我去跟師兄說一聲吧!”
季暄懇切地看著木九黎,本以為是小事一樁沒有問題,卻沒想木九黎微微怔了怔後,快速得幾近倉皇地掙脫了他的袖子。
“你……你自己去。我去找十夏。”
看著木九黎快步離開的身影,季暄在原地呆了半晌,怎麼感覺九黎姑娘見他跟見了鬼似的呢?
又走了幾步,季暄路過園中假山,忽然聽見假山後麵傳來隱約的聲響。一時好奇,季暄輕手輕腳繞過去看,便看見了蹲在凸起石頭下偷偷啜泣的男孩。
“……小姬臨?”
臉上還掛著淚的男孩一驚。
季暄蹲下身,聲音放柔。
“小姬臨,你一個人躲在這哭什麼?”
姬臨驀然站起來,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就跑。
“欸!你……”
季暄僵在原地,怎麼這個也見他跟見鬼似的?就是去買個青螺酥的功夫,他是沾了鬼氣還是怎的?
“算了,都這樣了,還是不要去觸師兄的黴頭了,明日再去吧。”季暄自語著走遠。
假山下季暄沒注意到的角落,是姬臨用小石子擺出的“幽澤”,兩個石字前麵立著三個石頭,兩個大的,一個小的,像是一家三口的模樣。
***
長安君又一次半夜歸宿時,在路過同一個小湖,走過同一棵樹時,被同一個鬼影嚇了一跳。
“季……季美……少俠,你怎麼又坐在這!”
“我在等你。”鬼影幽幽道。
長安君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與鬼影一起坐在了湖心亭裏,嗯,第一次大半夜的賞景,甚好……好個鬼!他現在隻想回去睡覺!
心裏是一回事,說出來的又是一回事。
“半夜有美人作陪自是人生一大樂事,隻是美人你為何一臉愁思?”
季翎淡淡望著他。
“……季少俠,大半夜的不睡覺,何事指教?”
季翎從袖中拿出書遞給長安君:“那夜你給我的書,我看完了。”
長安君小心收起那兩本他甚是愛惜的風月話本,笑問道:“那夜你問我春心萌動是什麼感覺,我才將這些話本借與你看,不知你可從中看出了答案?”
“我隻看到了看似精彩、實則沒有邏輯不耐深究的故事,和不斷莫名其妙產生誤會的男女。”
“咳,季少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讀此等書不可深究,而應體會其中的風月情思、旖旎情懷。是不是對一個人動了心,看完這些,你還沒找到答案嗎?”
季翎仰頭看著高空中的半月,今日無星光,隻有那一輪半月守著夜色。
但那些星星縱然此刻看不見,也是存在於夜幕裏的,不吵不鬧,等著下個星光熠熠的晚上。
就像他那些細細碎碎的心思,就算能掩飾得麵無異色,就算能無視得徹徹底底,也是實在的存在,抹不去。
書上說喜歡一個人會在做著毫不相關的事情時忽然想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