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素自黑風崖頂回來的第二日,君父便突然造訪。
君父不知多久沒有踏足過這似錦園,唯恐觸景傷情。當年君母華儂纏綿病榻,離去時他還在外征戰,至今叫他無法釋懷,索性不再進來,就假裝她還活著吧!
甫一進門就看見君素麵向窗戶背對著他,君素的背影跟華儂何其相似一時間叫君父看呆了過去。這場景多麼像十八載以前,那時華儂已有身孕也如這般定定的站在窗前。院中的蘭花已開,華儂興奮的喊著:“阿昌,快過來瞧,蘭花已經開了。”
那時歲月靜好,君父看君素的背影竟呆了過去。
君素轉頭時看到的便是君父悵惘的模樣,神情悠遠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君素微微勾唇,一抹清絕的笑意躍然於臉,她知曉父親是觸景傷情了。
不過恐怕也隻會在特定環境之下偶表自己的哀思吧!不知他在一家人其樂融融時會不會記得一個叫華儂的女人,此時傷情會不會太過矯情?
“爹。”君素輕喚一聲,君父的出現讓她有些詫異。
君父聞聲才將自己從方才的回憶中拉出,他苦澀一笑,才驚覺斯人已經逝。
“素素。”君父雙目之中無限憐愛,手臂微微抬起隨即又放下。君素猜想他應該是想觸碰一下她不知什麼原因又讓她縮回手臂。
“您找我有事?”君素似疑惑的看著他。
“你……我……”不知怎的他就顯得有些猶豫。一紙賜婚她是作何想法,這麼些年終究還是虧欠了她們母女。
“三皇子身份高貴,嫁做安王妃風光無限。”君父良久才開口,“爹想知道,你可情願?”若是能與安王結為連理,夫妻鶼鰈,舉案齊眉,總能叫他心裏好過的多。
君素笑笑,那抹笑容意味深長,“爹,我明白。”情願不情願又如何?絲毫撼動不了聖上的決議,改變不了如今的境況。聰慧如她,怎會不知其中的利害關係。
“素素,君家此次又立戰功聖上心中已有嫌隙,賜婚一事,爹不想你受委屈。”午後秋風微醺,漾起的簾角,吹皺的池水,看著依舊熟悉的場景,君父心下悵然若失。
“我明白。”君素低低答道,側過身子望著窗外,此時目光已不在院中那些蘭花之上,而是穿過林端飄向了遼闊的天際。
父女倆再沒有了言語,君父不知站了多久才獨自離去,直到君素眺望的雙目酸澀才淡淡回身。
“破曉”撲騰著翅膀落在君素素淨的衣衫之上,這件事還是有必要親自告訴玦。
幾步踱直書桌前,抽出紙筆,片刻後“破空”長嘯一聲,劃出天際。
君父離去後君素興致一直不高。
夜玦過激的表現讓她有些擔憂,君素苦笑一下,隻怕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見不到他了,再見時恐怕她已嫁做人婦。
入夜時分君素無聲的靠窗坐著,室內沒有掌燈,淡淡的月光自窗口灑下,溢滿一室清輝。抬頭觀望,浩渺的夜空中閃爍的群星中會有一顆是她娘親麼?
君素,君素,要像君子蘭一樣淡雅堅韌,君素抬起自己的雙手無聲的看了看,沾染過血腥,事情早就不按照預期的願望發展了,若是君母知道素素作為“暗夜門”的門主,不知有何感想。
秋夜涼如水,素素抄起一件黑色的披風將自己緊緊裹了裹。她是受不得涼的,三年前同夜玦一塊上昆侖山巔尋玉石,因偶跌入寒潭,自此落下病根。
夜總是妖魅感性的,縮在黑披風中的君素似乎被淹沒,因果報應,天理輪回,她從不抱怨身落頑疾,想要得到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半月之後大婚,嫁做成晉安王三殿下。君素恍惚,好似她根本就不是這出戲的主角。思緒又延伸到了半年之前,那是她第一次見他。
“聽風樓”作為最大的情報組織,“暗夜門”免不了與其有來往。
不如其名字一般,“聽風樓”並沒有高聳入雲,伸手摘星辰,側耳聽風過。相反,該樓不過是一座十分雅致的三層建築,坐落於京都並不繁華的近郊。平日那小院裏絲竹延綿不絕於耳,再就是各色織女繡娘織布繡花,樓中嫻靜溫和的氛圍叫人一踏入就想沉溺其中。
樓主白芷是個飄忽的妙人,君素少時便於之相識,當然是以夜嫣的身份。不過作為一個情報組織的掌權人白芷對於她怕是了然於心,隻不過白芷從不過問,君素向來也絕口不提。那些個身份名號什麼的不過是用來束縛人罷了。
半年前的某日,君素以門主身份來到“聽風樓”跟白芷尋要一消息,是關於一件叫“釵頭鳳”的首飾。君母離世十載,直到半年前君素才在似錦園中發現了君母留下的一封書信,竟放在窗棱的夾縫深處,信中寫著一首詩,“釵頭鳳,釵於頭,流光搖曳君心憐。鳳釵頭,鳳展顏,扶搖直上闞九天。”落款處寫著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