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舟大驚,不由喚:“荼清!”
然而,轉頭看去,百裏荼清已然不在院內,院子空蕩蕩,隻餘一派殘枝落葉。
他轉身便跑!
而婆娑樹的枝椏卻比他更快,方才還緩慢,此刻卻是仿若遊龍一般,直直劈出來,勾住了顧之舟的衣衫,而後,更多的枝椏仿若潮水般湧來,將顧之舟包裹起來,仿若一個偌大的繭。
顧之舟在裏麵喊叫,卻是無濟於事,這婆娑樹隔斷了他的靈力,令他如今好似一個凡人。
他垂著頭,心生沮喪,鼻端卻是飄來一陣香味兒,朦朦朧朧間,他便歪歪斜斜,倒在了那枝椏之間。
“頃,你又在那處做甚,快過來,莫要磨磨蹭蹭!”
遠處幾個人站著,其中一人的臉孔模模糊糊,指著自個兒說話。
頃……
誰?說我嗎?
顧之舟朦朦朧朧想著,便扶著一旁的欄杆站起來,看向周圍,卻發覺——周圍好似被霧色籠罩著,要麼就是他的眼睛有問題,他竟半分也看不清明。
而那人看他不動彈,便往這行了幾步,隨著他慢慢走近,那張臉亦是越來越清晰。
他大概是最俊美的男子了,無雙的容顏,漠然卻不帶半分寒的眸,泛著微微茶色,對自個兒總是一派溫柔和煦模樣。
他矮下身子,伸手去摸顧之舟毛茸茸的腦袋:“怎的今兒個魔怔了?還在生哥哥的氣?”
顧之舟鼻子一酸,兩行眼淚便不受控製地滾了下來,他口中嗚嗚咽咽地喊著:“漠是大壞蛋!”
一邊卻是直接撲到這白衣勝雪的男人懷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隻是奇怪,他看得見,聽得見,這身子卻不受他控製……
顧之舟模模糊糊的想,莫非自個兒如今便成了鬼魂,附在了這個名為頃的孩子身上?
然而,頃這個名字,他為何聽著,如此耳熟……
不待他多想,那漠已然笑了起來,伸手便將頃抱了起來,口中隻道:“是哥哥不對,哥哥不該將你的糯米糕拿走。隻是……”
他笑著揉了揉這個小人兒的圓臉兒:“頃要是將那一缸糯米糕吃了,過幾日,就又該牙疼了。”
又一個火紅衣裳的人輕哼一聲:“漠,你可莫要如此慣著小六,哼,小小年紀就要在神宮裏頭橫行霸道了。”
那頃顯然不平氣,氣哼哼便抱住了漠,狠狠嘬了一口,隻道是:“臭四哥!漠隻喜歡我,不喜歡你!”
眾人卻是哈哈笑了起來……
顧之舟卻看著那漠無奈的笑,眾人戲謔的笑意,還有那紅衣人捉弄的笑容,頃氣呼呼的模樣……俱是又停住了。
時間又停住了。
他微微愣怔,看著眾人在他眼前又化作飛灰。
而遠處卻又傳來一個少年的笑聲:“漠,你看它,這是我在下屆撿的,你不是正巧少一個坐騎嗎?送給你!”
這少年一副桃花眼,笑起來眼兒彎彎,穿著一身粉白衫子,當真似一朵兒桃花一般。
顧之舟被他的笑牽引著,便往他手中看去——一隻獸,似虎非虎,背側凸起,仿若生了膿瘡一般,極為醜陋,此時卻是麵目凶狠,對著對麵的白衣男子目眥欲裂。
顧之舟卻是不由微微一抖,這是……玄烈嗎?
“你從哪兒得了這稀罕物?”
那白衣男子應是漠,顧之舟認得出,他模樣依舊是那副清淡的謫仙模樣,分毫未變。
此時他口中噙著淡淡笑意,卻是道:“頃,你可知道這東西是什麼?”
頃?
顧之舟微微一愣,再去看那桃花眼的少年,他麵目出色,卻是還帶了幾分兒時的任性。
當下便心中了然,原來在此處,他不是甚參與者,隻是一看客。
頃睜大了雙眸,看看漠,又看看那獸,便搖了搖頭,隻道:“不知。”
漠笑了笑,卻是道:“此乃窮奇。不過此時正是幼年,窮奇生性凶殘,不會認主,若待他成年,背生雙翅,便是哥哥,都不是這窮奇的對手。”
頃不由手心一抖,便害怕了幾分。
漠見他臉色白了,心中不忍,便道:“你且將他交與我罷,至於靈獸,我再為你尋個溫順些的。”
頃看了看漠,卻問他:“你要殺了他?但他現在沒作惡啊……”
兩人僵持不下,最終還是漠妥協了。
“你將他放入戮妖地,之後便別再管他了,他能活便是他幸運,他死,便是他命。”
窮奇到底活下來了,靠著頃每日一滴神血支撐。
顧之舟忍不住便想,這真是玄烈嗎?
卻見眼前的畫麵又分崩離析,那頃偷偷摸摸往前殿跑。
他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