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汐的雙眸蓄滿冷意,那些她拚命想要忘記的場景一幕幕地在她的腦海裏盤旋著,碾壓著她的心。她想忘記,可偏偏他又讓她想起。
“自然是幫你夾菜啊,以前……”容華仍舊溫柔笑著,似是對她的話毫無所覺,隻是話未說完,便被夏初汐打斷了。
“皇上,以前的所有都隻是過眼雲煙,初汐早就忘了,希望皇上不要再提起了。”夏初汐沉聲道,臉上的表情陌生而疏離。
涼爽的風灌入屋內,侍女太監們卻覺得如處火爐之中一般,一個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緊張的氛圍將他們的心高高地揪起,戰戰兢兢。
容華終究沒有那麼好的脾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隱忍夏初汐的反抗。他是一國的君王,如此退讓已是難得,偏生他退讓的對象還不領情。
他憤怒地握住夏初汐的手腕,用力地將她拉至身前,墨黑的眼眸中燃著火苗,聲音恢複成了一貫的清冷,“夏初汐,不要考驗朕的耐性!”
嗬,真是好笑,究竟是誰在考驗誰啊?他處心積慮,無所不用其極地讓她處在每一個尷尬的位置上,冷眼看著她如何掙紮,如何逃脫。她就像是一隻被他關在籠中的小獸,戰栗地等待著他丟給她的一個個難題。
她無懼地迎上他憤怒的眼眸,冷笑盈在唇旁,“皇上覺得初汐說錯了麼?以前對皇上來說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想必皇上也早就忘了,何苦要初汐記得?”
容華被她眼中的冷意灼燒得體無完膚,一雙怒火充盈的眼眸更是陰沉起來,憤怒早已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朕自是可以忘記,公主又怎可忘記失敗的恥辱呢?哦,朕忘了,這傷也可記住。”
他殘忍地說著,空餘的手撫上她臉上猙獰的傷疤,那麼用力,似是恨不得將結痂的傷口弄裂,讓她試試疼痛的感覺。
夏初汐毫不留情地揮開他的手,她緊抿著唇,嘴角處勾勒出一抹蒼白的笑靨,瞳眸中盡是破碎的光芒。她已感覺不到痛了,她隻是累了。
她厭倦了這種爭鋒相對,爾虞我詐的生活,像是幽暗深沉的無底洞,將她吸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之中。與容華之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無論孰是孰非,她已然覺得累了。
“皇上,初汐用完膳了,先行告退。”夏初汐無悲無喜的眼眸經不起任何的波瀾,臉上的疲倦毫不遮掩,就那般看著容華,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
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她輕易地將手從他的桎梏中解脫出來。她未再看他,低垂了眸規矩地行了禮,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正廳。她的背影單薄而消瘦,再尋不回三年前那般活蹦亂跳的感覺了。
容華怔怔地跌坐回椅子上,墨黑的眼眸失去了光澤,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眼前,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溫度,卻讓他覺得越發地冷了。
他沒想過說這些傷害她的話,亦沒想過去揭露她的傷口。他隻是想,隻是想著,或許,他們可以重新開始,拋棄以前的種種,或許,或許他們能有一個新的機會。
可他受不了她的冷漠,受不了她的漠視,受不了她可以在黎洛麵前笑得那般開心,為何隻在他麵前豎起滿身的刺?!他受不了……
為何,再次相見時,他對她如此著迷?
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她是敵國的公主,是那個害死他母後的人的女兒,他必須恨她,即便不恨,也不該有愛。可他忍不住地會想,拋卻了這一切,其實她隻是個姑娘,她又做錯了什麼?
厭惡自己不該升起的惻隱之心,厭惡自己的猶疑不定,厭惡自己的口是心非,以前果斷堅決的帝王哪裏去了,他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容華淡淡地看了整桌可以說是絲毫未動的佳肴一眼,站起身來,走向了寂靜的夜色之中。德公公欲要上前跟著,被他揮退了。
這一刻的帝王,顯得多麼的落寞,便連在場的侍女內監們都感受得到。
夜涼如水,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在高空之中,隱隱地讓人感受到陰寒的氣息。群星在它的周圍閃爍著,似是為了烘托出它的閃亮。
容華便似那閃光的月亮一般,因為自己太過閃亮,所以他看不到周圍為他增添光亮的細小群星。他習慣了別人服從他的命令,習慣掌控別人,可是,夏初汐卻永遠在他的掌控之外。
不知不覺間,他竟是走到了羲和宮,宮內的燈還未熄去,散發出暖黃色的溫和氣息。他略微頓了一下,便踏進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