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心裏咯噔一下,心下微驚,尋思著是不是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雙腿一軟就跪倒在蕭芸菡的麵前,哆嗦著說道,“奴婢……奴婢跟著娘娘……快……快四年了。”
“哦?居然已有這麼久了。”蕭芸菡意味不明地笑著,終於轉過臉來看她,手撫上她的臉,很輕很溫柔卻讓人止不住地心裏打顫。
“這麼多年了,你怎麼越來越笨了呢?”蕭芸菡輕輕地拍著她的臉,嚇得墨玉驚出一身的冷汗。她朝著桌上仍舊泛著輕煙的香爐指指,一手支撐著香腮,無害笑道,“重點啊,不在那碗湯裏,而是那個。”
她未言明,墨玉卻已心下頓明。藥材都是她從外麵買來的,她當知是用於何種途徑,卻想不到蕭芸菡心思如此縝密,還有後招。
蕭芸菡睨了一眼墨玉了然的神色,也不再說什麼,轉過身去繼續梳理自己的發絲。目光落在脖頸上的吻痕時,依舊覺得刺眼,冷冷地吩咐道,“備水,本宮要沐浴!”
墨玉聽出她話中微含的怒意,不敢耽誤,領了命便退下著手準備。很快,浴桶裏便裝滿了水,泛著嫋嫋輕煙,粉紅花瓣懸浮在水麵上,透出隱隱芳香。
蕭芸菡揮退了眾侍女,將身子慢慢地隱入水麵之下。素手撫過自己的肌膚,眼底是一派清明的神色,笑意印著幢幢燭火,隱沒在幽深的夜裏。
夜風習習,幽深的夜裏安靜地如同一個無底的深淵。月牙般的彎月投下淡薄的光影,隱隱綽綽,帶著絲絲涼意。
月光籠罩下的夜華宮顯得很是蕭索,僅有幾盞宮燈搖曳著,在幽深的夜裏,恍如樹林裏的鬼火,搖搖晃晃,淒淒涼涼。
容華沒有帶任何人,他臉色陰鬱,悶悶不歡,好看的眉間緊緊地蹙成了“川”字形。他負手站立在海棠樹下,任由飄落下來的殷紅花瓣落在他的發上,肩上,衣襟上。
這樣安靜的時刻,他總會忍不住想起她,尤其是今晚,心裏抑製不住地更想見到她。不知是方才的錯覺引起的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他隻知道,現在的他,很想很想,很想見到她,將她擁在懷裏。
他仰起頭,青絲灑落下來,落下的花瓣飄搖著停在他好看的臉上,墨黑如夜般深沉的眼眸,性感的薄唇抿著好看的弧度,他向來是女子愛慕之人。
高處的枝椏上分出了幾條細小的柳枝,綴滿了花瓣,似乎還結著果子。容華的嘴角微微揚起,不加修飾的笑意讓他看起來越發地讓人沉迷。
他想起來,宣國皇宮裏也種著這樣一棵海棠樹。海棠樹結果的時候,是夏初汐最開心的時候,她總愛吃那些沒有熟透了的海棠果,一咬下去透出陣陣苦澀。
她說,“這樣的果子吃起來最好了,一口咬下去,可以嚐遍生活裏的所有滋味,這樣,不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眸色沒有往常的眉飛色舞,反而凝聚著一股落寞的氣息。她鮮少在他的麵前袒露出她的不開心,悲傷,總是以笑臉相迎,燦爛得如同陽光般的微笑。
那時候容華覺得,夏初汐就該是這個樣子,沒心沒肺,不聰慧卻也不笨,除了天生絕美的外表之外,著實是一個與尋常女子毫無差別的存在。
可現在的他卻覺得,他從沒走進過她的心裏,從來都是。她給了他機會讓他去走進她,可他將這樣一個機會毫不留情地丟到了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幾腳。
嘴角的笑意漸漸地變得嘲諷,現在的境遇,是不是對他的一種報應呢?可為何死的那個人不是他,卻是她呢?
他蹲下身去,不理會泥土沾汙了他的皇袍,墨黑眼眸現出痛苦而又溫柔的流光。他伸手觸摸到那微微長出的細小葉子,它長得很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
合上雙眸,顫抖的眼角處緩慢地滑落一滴淚水,滴落在土壤之中。他的嗓音低沉沙啞,略含顫意,呢喃道,“初汐,相思豆活了,可你……為什麼不在了?”
悲傷的話語消弭在漆黑的夜裏,伴著風飄散開去。容華閉著的眼眸倏然睜開,恢複了一貫的清明神色,仿佛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夢境一場,他始終還是他。
他站起來,頎長的身軀顯得有些落寞。他踏進屋裏,關上了門,燭光搖曳著自窗戶投出淺淺光影,月亮不知何時隱去了蹤跡,黑夜裏一片沉寂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