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崖邊是冷峭的氣息,重山黛綠,蒼鷹翱翔,隱藏在雲層之後的日光如此黯淡,隻剩一道淺淺的光圈。由崖底逐漸漫上的冰冷氣息,不斷地侵襲而上。
料峭的崖邊,一抹金黃迎風飛揚,卷起他的衣裳,吹得獵獵直響。他向著陽光,身後隱隱綽綽地投下細碎的陰影,青絲夾雜著被卷起的花瓣,纏纏繞繞,飄向冰冷的崖底。
清冷的麵色一如既往,似乎與尋常並沒什麼不同,隻是握著酒壺的手,卻青筋顯露,仿佛隻要再一用力,這酒壺就會碎在他的手中。
可最終,酒壺一直在他的手中安然無恙著。墨黑的瞳眸微微觸動,緩慢地往酒壺裏倒了一杯酒,再緩緩地向前伸出手,微一傾斜,杯中的酒盡數落入了崖中。
他像是終於尋回了說話的勇氣,隱隱的,琢磨了良久,終於由唇邊攢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初汐,我來了,你還好嗎?”
輕柔的語調,如拂過臉的清風那般溫柔,隨著風飄向無邊的天際。沒有人回答他,隻有天際的雄鷹會發出嘶吼,聽起來尤為淒涼。
容華又倒了一杯酒,剛欲再倒進崖底的時候,猛然想到了什麼,又將手收了回來。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微微鬆動,唇邊的笑意越發輕柔,他說,“瞧我這腦袋,忘了你不好喝酒,萬一醉了,我不在你身邊,肯定會受欺負的。”
猛然一股強風侵襲而過,吹亂了他的發絲。他伸手卸下了頭上的金冠,一頭青絲柔柔而又淩亂地披灑下來,映襯著好看的容顏,越發地教人移不開眼。
他笑了笑,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緩慢地隨地坐在了崖邊,冷冷清清的一雙眸,望著無底的深崖,輕輕地問道,“初汐,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害怕嗎?”
一片祥和的氣息,就連鳥兒在這一刻也停止了啁啾。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讓人覺得連呼吸都變得異常沉重。
不遠處的石塊之後,夏初汐和黎洛屏住了呼吸,石塊足夠大,將他們的身影隱藏得一絲不漏。夏初汐臉色如常,漆黑眸中盈盈潤潤,手卻不由自主地緊緊拽著手中的衣裳。
輕風拂過她的鼻尖,帶來陣陣醇厚的酒香。此刻聞起來卻如穿腸毒藥,將她的心狠狠地撕裂開來。
身旁的阿郎看著她,沒有說話。眸色溫柔似水,如皎皎明月般恬淡而溫柔,他看著她的眼神那麼專注,可她的心,卻在另一個地方。
容華絲毫沒有發覺他們二人的存在,以他的武功修為,沒有發現他們的幾率幾乎為零。可這一次,他確實真真實實地沒有感覺到。夏初汐一直說他是最清醒,別人都會沉醉,唯他獨醒。可如今這獨醒之人,卻仿佛陷入了沉醉,不可自拔。
他盤膝而坐,寬厚的背部挺得筆直,墨黑的眼眸隱隱地流露出笑意,自嘲地說道,“我怎麼忘了呢,你那麼堅強,那麼固執,一定不會害怕的是不是?初汐,沒了我,你一樣可以活得很好的是不是?”
明亮的金黃龍袍在這一刻看起來如此的蕭索黯淡,衰敗得如同深秋枯黃的落葉,瞬間便會化為虛無。
他突然望向了天際的璀璨陽光,冰冷的眸光似是破碎了的玻璃,斑駁綽約。他就這樣望著天空,恍然地感到無助,可眸色還是那般平淡,說出那樣的話來,像是一種永恒的姿態。
仰頭喝下一口酒,“可是,初汐,沒有了你,我很害怕,你就這樣忍得下心離開我嗎?”
夏初汐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讓自己發出一點兒的聲響。漆黑的眼眸睜得大大的,眼眶中逐漸的漫上瑩潤的水光,隻要一眨,眸中的水珠就會滾滾而落。
可夏初汐就這樣執著地睜著那雙大眼睛,眨也未眨,捂著唇瓣的手微微打顫,饒是如此,她依舊倔強地抑製住自己的情緒。
那樣的容華,還是她曾經認識的容華嗎?
他擁有絕美的容顏,享有天之驕子的美譽。他有霸氣的手腕,隻要是他想要的,即便是不擇手段,他也會將它拿到手。他無情,冷血,冰冷得像個魔鬼,毫不留情地奪走了她的一切,又百般地折磨於她。
這樣的一個人,他說他害怕,而且是因為她?若是以往,她肯定覺得他是在演戲,以他精湛的演技再次將她一次一次地推入無底的深淵。可在他眼底,她早已是一縷香魂,他何苦要演,又演給誰看呢?
她似乎從來沒有真真正正地認識過她愛的男子,他隱藏得那麼深,每一次她覺得自己足夠了解他的時候,卻又讓她恍然地覺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