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近日來我時常會做夢……夢見……夢見舊人……”
端妃坐定後猶猶豫豫地開口,寧妃看著她眉目恬淡的臉上果然有些憔悴,令人一看便覺得我見猶憐。她不敢提及夢中之人的名諱,仿佛那猶如鬼魅一般令人心生膽寒。端妃端起茶盞,卻手抖灑了一些,連忙神出袖子拂去。
這邊寧妃見她如此,也慢慢端起茶盞,不發一言。隻是那茶盞裏的水卻有些晃動的厲害。她暗暗定了定心神,抬眼笑道:
“姐姐是做了噩夢才會這樣。妹妹這裏有些安神助眠的熏香,姐姐回去的時候帶上一些,也就好了。”
“可是,這夢中之境實在可怕,我……”
端妃像是想起了夢裏的景色,臉色變得煞白,她手抖得厲害以致茶盞跌落在地上發出碎裂聲響,整個人蜷縮起來,嗚咽道:
“……妹妹,我怕啊……我怕她真的會來找我……找我們報……”
寧妃聞言臉色一變,站起身來捂住端妃的嘴,厲聲道:“怕什麼?死去的人難道還能從墳墓裏爬出來不成?!我看姐姐是生病了糊塗了!這麼多年也都過去了,她的身體早已化成了土灰!”
端妃的淚珠滾了下來,寧妃把手挪開,拿出錦帕為端妃拭了拭臉頰,柔聲道:
“姐姐,我明白,我都明白。你不要怕,如今的後宮已經是你我二人的囊中之物了。等到我擎兒得了大勢,一切也就都過去了。王上前些日子已經對我提到了儲君之事,想必再等等也就到了。所以姐姐當真不用害怕。來,拿著,擦擦臉,王上可是很喜歡姐姐笑起來的樣子呢。”
端妃點了點頭,麵容總算鎮定了些,接過寧妃手裏的錦帕,道:“妹妹可將銅鏡借我一用,我知道自己最近憔悴了不少,這一哭想必更不堪入目了。王上也已經許久沒有來我這裏了,唉,這怎生是好……”
寧妃聞言忙轉身去取,回頭道:“姐姐不必擔心,王上不會偏寵的。姐姐若是不嫌棄暫且用我這裏的脂粉敷一敷臉麵。”
送走了端妃,寧妃坐在軟榻上,照著自己的臉。突然又想起端妃哭泣之時所說的話來,隱隱約約在銅鏡裏看到了個冷笑的麵容,不禁驚叫一聲。
門外的侍女連忙衝了進來:“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
寧妃頂了定心神,重新拾起銅鏡,看著銅鏡裏的嫵媚麵容笑了:“紅袖,去把那件海棠花開蘇繡衣裳拿來,我要去見王上。”
“是。”
“王上,您近日以來忙於朝政,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臣妾做了些點心,王上來嚐一嚐吧。”
柔美的聲音響起,縝文王合上手中的折子,抬頭看到寧王妃手裏精致小巧的點心,不由舒眉一笑:“一直都道你手巧。近日來孤肩頭甚是酸痛,寧妃來替孤揉一揉罷。”
“好。”
寧妃輕輕走到縝文王身邊,玉手揉捏的不輕不重:“王上且歇息一會兒吧,這樣下去,臣妾可要心疼了。”
“就你話多。”縝文王笑著搖頭道:“為君者當以江山社稷為重,現下正是多事時節,孤又怎能憊懶懈怠了呢?”
寧妃嗔道:“王上是一代明主,可也要注意身體。臣妾一介婦人也不懂朝政之事,隻道朝堂上這麼多臣子又不是擺設,何苦事事都要王上親力親為……”
“正因為你是婦道人家,才不懂這些,錦州賑災一事牽連了那麼多人,孤怎麼能放心將它交給別人處理?……罷了罷了,與你說這些也無用。孤且嚐一嚐這糕點如何。”
“前些日子擎兒進宮來時,給我帶了這匹蘇繡。我瞧著這東西看著不錯,便收下了,裁成了衣裳穿,今兒個王上一定沒有注意到。”
“哦?你上前來給孤看看……不錯不錯,正合你。難為那孩子也很有孝心。”
“是啊。擎兒時常向我掛念王上的身體。我連說王上健朗的很,他這才放心。”寧妃拿起桌子上的糕點:“王上嚐著味道可還行嗎?”
康月,康月……
是哪裏傳來的呼喚,飄渺不定,卻又是真真切切。
康月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渾身酸痛,竟是在冰涼的地麵上睡了一夜。她揉了揉眼睛,這才驚覺眼前竟是站著一個人。她驚懼之下顧不得起身便往後連連退去,見到那人沒有追上來的意思便壯著膽子道:
“你是誰?跑到我家來幹什麼?”
那人不以為意,輕輕笑了:“我來接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