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小 49、出獄(1 / 2)

三月十六,宜出行,宜嫁娶,忌定盟,忌置產,也是方家的男人們從牢房裏麵被放出來的日子。

方家的事情能夠由大化小,由小化了,最後消弭於無形,慕容睿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這些就是被關在牢房裏麵的方家人所不知道的了。

晉國公府說是國公府,其實也就隻剩一個名頭和一副空殼罷了——方家已經無人在朝中任職,子孫中除了已逝的世子方明煦也沒有一個成器的,全靠著老國公那點微薄的俸祿和在崇都幾輩子的老臉麵熬著了。

徐凝冰知道國公太太除了會哭,其實是不管事的,就算知道今天方家的老少爺們兒從牢裏被放了出來,大概也想不到要帶著車駕來接人。於是徐凝冰一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她自己則遠遠地在街邊等著。

辰時剛過,牢頭一臉諂媚地把方家老小送了出來。隻見那牢頭點頭哈腰地衝著走在最前麵的方家二少爺方明延道:“爺兒幾個這次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了,要不然誰能知道您家裏跟丞相家還有此淵源呢?能攀上慕容家這棵大樹,爺兒幾個進來一趟,也算值了!今後有了什麼事情,還不是丞相他老人家一句話的事?”

牢頭一邊拍著馬屁,一邊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柳條,沾上了鹽水,向二少爺身上撒去,嘴裏還念念有詞:“鹽水一撒,晦氣全跑;鹽水二撒,晦氣全無。給爺兒幾個去去晦氣,去去晦氣。”

方明延看著牢頭這副前倨後恭的樣子,一頭霧水,心想:“這牢頭是得了失心瘋了吧?昨天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今兒怎麼就成了孫子了?丞相家?我們家什麼時候還攀上了慕容家?”

方家二少爺方明延跟已逝的大少爺方明煦不同,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這些年方家落魄了之後,這位爺還沾上了一些市井習氣,更是顯得有些流裏流氣的,已經全然拋棄了他作為世家子弟的風骨。

方明延見牢頭這樣,縱然心中有疑問,卻也小人得誌一般地挺直了腰杆:“多撒點,給爺多撒點。右邊右邊,哎哎,你看看,這右邊的袖子還是幹的呢。”換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氣,一邊說還一邊抖著右邊的袖口。

牢頭心裏暗恨,可是礙於慕容丞相的權勢和威嚴,並不敢得罪方家的人,隻能賠著笑,給方明延右邊袖口又撒了點鹽水。

此時,四少爺方明煒攙著腿腳不便的晉國公,也跌跌撞撞地從牢房裏麵走了出來。牢頭依樣給他們也撒了些鹽水。

徐凝冰見他們幾個都出來了,就讓馬車向前幾步,想去接他們。

方明延眼睛尖,徐凝冰這邊一動,他那邊一眼就看見了徐凝冰,臉色一變,回頭就衝著晉國公喊:“爹!爹!我們快走!那個晦氣娘們兒又來了!”

晉國公在牢裏吃了些苦頭,估計是傷到了聽力,耳朵有些背,現在他隻聽見兒子在嚷嚷,但是具體是說些嚷什麼,就聽不清楚了,隻顫巍巍地問:“你說啥?大點聲兒!”

“爹!我說那喪門星又來了!克死了大哥一個還嫌不夠,還想克死咱們爺兒幾個呢!”

方明延說完示威般地斜睨了徐凝冰一眼,好像篤定徐凝冰即使聽到了這些話也不會跟他們翻臉一樣。

方明煦逝世已經整整五年了。

在這五年中,徐凝冰不知道遭了多少方家的白眼兒,挨了方家多少責罵,他們好像一股腦地把晉國公世子的暴斃算在了徐凝冰一個弱女子的頭上,口口聲聲說是徐凝冰克死了方明煦。

而徐凝冰早就已經習慣了,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太明白,既然明煦已經不在了,她為什麼還要一次次地伸以援手,一次次地把這一大家子人從泥潭、火坑中拉出來呢?就連這次方家放高利貸逼死了人,也是徐凝冰四處求人,最後求到了慕容睿那裏才擺平的。

徐凝冰到底是圖什麼?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她隻是清楚地知道,她沒法看著那個人的家人受苦——那人生前一肩挑起方家的重任,那麼在他去世以後,自己作為他的未亡人,好歹也要替他分擔一二,不能讓他死了都不能瞑目吧?

隻是,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一次,徐凝冰把自己作了籌碼,許給了慕容丞相,這才換回了方家一家人的平安——她輸掉了最後一點東西,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的了。

徐凝冰心如刀絞,愁腸百結。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一個了斷了,嫁入慕容府之後,慕容丞相不會容忍他的妻子還跟之前的未婚夫家裏糾纏不清的。

徐凝冰張了張嘴,她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那些話反反複複在肚子裏麵說了多少遍,可是此時麵對著方明煦的家人,卻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