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阿曼達三秒鍾,在確定她已經將知道的所有信息全抖摟出來之後,白馨蕊也隻得低下頭,無奈地繼續喝著杯子裏的紅茶。
唇緣隻輕輕碰了碰薄荷綠色細瓷盞中的茶湯,白馨蕊立刻秀眉深蹙,脊背挺直,像隻炸了毛的波斯貓,仿佛她眼前的茶杯中盛著的不是香氣四溢的大吉嶺紅茶,而是一碗泛著瑩瑩綠光的砒霜,此刻,她那條比其他人更加值錢小命,正在受到嚴重威脅。
“duang”地一聲,她重重地將茶盞放在桌上,由於杯底與石桌相碰的反作用力太過強大,杯中兌了牛奶的淺咖啡色液體飛濺出來,落在手工刺繡的白色桌巾上,那隻羽毛豔麗大嘴鳥周遭,留下了半圈不規則的茶色梅花點,風雅得像是一幅宋徽宗筆下的花鳥畫。
剛才,還在嘰嘰喳喳聊著天的維姬和艾米立刻像樹上的秋蟬一樣噤聲了。
兩名侍者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連忙小步趨前跑到白馨蕊身邊,為了給客人創造一個更好的俯視角度,兩名身材高大的紳士不得不俯身單膝跪地,神色慌亂地問道:“您有什麼吩咐,白小姐?”
白馨蕊臉上帶著薄薄的慍色,薄唇輕啟,正顏厲色道:“茶快涼透了,還不換一壺?這就是你們萬豪酒店的服務?砸了五星級酒店的招牌倒是小事,怠慢了我的客人,我可不答應!”
兩名男侍者諾諾稱是,忙退到一邊,打疊起精神,為挑剔的客人重新備製紅茶。
從可愛小蘿莉到穿普拉達的魔鬼之間的轉換不到兩秒鍾,三姐妹冷汗如漿。
白馨蕊揉著眉心,她開始懷疑自己在這三個沒用的家夥身上投資意義究竟有多大。
三個人惶恐地看了看白馨蕊的那張花瓣一樣嬌豔的巴掌小臉,此刻,她那原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吊得更厲害了,臉色顯然不太好看。
不過,她們的閨蜜絕對不是在演戲,因為這是演不出來的,她完全就是真情流露,眼中揉不得沙子。
那是藏在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骨子中的嬌,是她生活的環境造就的,是她周圍人對她精細入微涵的服侍和寵溺涵養出來的。
五星級酒店的服務再怎樣精益求精,注重細節,也不及白馨蕊常年得到的照顧之百分之一。看來,她果真是童話裏的豌豆公主。
“哦,抱歉,”白馨蕊收斂起怒容,換上了冷淡而優雅的表情,說道:“我絕對不能容忍喝冷掉的紅茶。”
兩位侍者忙前忙後為四位小姐更換新茶和茶盞。
艾米極不自然地假笑了一下,說:“斯黛拉,別著急,你不就是想讓辛西婭難堪嗎?這還容易?”
“不是難堪,是臭名昭著!”白馨蕊咬著後槽牙吐出這惡狠狠的句話。
“如果是那樣,這些素材已經足夠了。”阿曼達嘴角浮起狡黠笑意。
白馨蕊不耐煩地抬起眼眸,高傲地眄過去,問:“什麼意思?”
“讓那小妞吃苦頭,如果,這麼點兒小要求我們都做不到,不就白混了嗎?你放心,我們是好朋友,你既然對我們以誠相待,我們也決不會看著你有難坐視不理……”阿曼達說得冠冕堂皇,臉上卻難掩得意之色,畢竟,製造不同版本的八卦消息,也是她的業務範疇之一。
白馨蕊仔細盯著阿曼達的臉,發現她那寬大的鼻子配著上翹的唇際線,頗有點兒女版憨豆先生的風範,不過,她說的話可不憨豆。
“哦?下麵的遊戲,你們打算怎麼玩?”白馨蕊按兵不動,難道這就是艾米曾經提到過的附加值嗎?
“你覺得,在我們這樣一個美好和諧的校園裏,一個悲催的單親家庭出身的問題少女,由於心理上的疾病拒絕學生會主席的故事,是會賺取更多眼淚呢?還是更多話題?”
維姬“噗”地笑出聲來,她聽得出,自從和高年級一起上大學程度的AP英語文學與寫作課之後,阿曼達的修詞變得極為雅致,不過,其中的殺傷力確實也不容小覷。
“說說細節吧。”白馨蕊開始欣賞阿曼達了,看來這個其貌不揚的學姐不是浪得虛名,著實還是有些才幹的。
“信息越少,越有利於我們發揮自己的想象,不是嗎?自古以來,單親家庭都和倫理愛情大劇息息相關……不是未婚先孕,就是私生子,要不就是年輕女子做為第三者攀附權貴,被掃地出門的故事。”
阿曼達繼續在炫耀她在AP語言文學課上修煉的漂亮詞藻,“你想要什麼版本,盡管說,是喪盡天良遭人唾棄的千古罪人,還是賺取廉價眼淚的苦情戲碼,抑或是疑竇叢生的懸疑大劇,我這裏都能提供最完美漂亮的腳本……就算這些故事有些老掉牙,但是,不妨礙我們釋放出去混淆視聽。咱們學校的那些天才,想象力何等豐富,有了這些基礎和雛形打底,他們肯定會不負眾望地發展、推測、編造出無數個更狗血的故事來,到時候,當事人……”